顾言娶我,只因我像他死去的白月光。
结婚三年,他透过我看另一个女人,连情动时唤的都是“晓晓”。
离婚那夜,我索要那枚从不离身的婚戒。
他嘲讽:“连戒指都要?林晚,你是有多贱?”
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十七岁的顾言——林晓”。
他瞳孔骤缩:“你怎么会有晓晓的戒指?”
我笑出眼泪:“她是我姐姐,当年车祸现场,你抱着她喊的却是别人名字。”
“顾言,我接近你,就是要你尝尝被当作替身的滋味。”
当火焰吞噬离婚协议时,诡异蓝光中浮现姐姐身影。
她无声开口:“阿晚,放过他吧...也放过自己。”
“当年他喊的,是害我车祸凶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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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号称全城最昂贵囚笼的顶层公寓,此刻死寂得只剩下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顾言坐在我对面,昂贵丝绒沙发深陷下去,包裹着他过分挺拔却过分冰冷的身形。顶灯的光线,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切割着他英挺的侧脸,将每一寸线条都打磨得锋利、漠然。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握着那支签字笔,笔尖在纸张上流畅滑行,落下一个个名字——顾言,顾言。仿佛不是在签一份结束我们三年婚姻的契约,而是在批复一份无关紧要的季度报表。
空气里漂浮着尘埃,凝滞得如同胶水。窗外,城市霓虹无声流淌,勾勒出冰冷的轮廓,光怪陆离地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又折射回他深潭般的眼底,却惊不起一丝涟漪。我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他左手无名指上。
那枚戒指。铂金的圈,素净得没有任何花纹,冰冷的光泽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它圈在他的指根,像一道永恒的烙印,也像一道无声的嘲讽。三年了,这枚象征我们婚姻的戒指,他从未摘下,也从未真正属于我。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凝视,他看的都是戒指深处,那个早已化为灰烬的影子——林晓。我的姐姐。
指尖在膝上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软肉,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又缓缓松开。我深吸一口气,那口冰冷的空气沉甸甸坠入肺腑,带着尘埃和绝望的味道。
“顾言,”我的声音在空旷得可怕的客厅里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戒指。”两个字,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笔尖的滑动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目光终于真正落在我脸上。那目光没有温度,像在审视一件蒙尘的旧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厌倦。薄唇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不是笑,是冰棱裂开的纹路。
“戒指?”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荒谬的玩味,“林晚,”他念我的名字,字正腔圆,却像在念一个陌生而廉价的代号,“连这个都要?”他的视线如同手术刀,缓慢而残忍地在我脸上逡巡,似乎想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属于林晓的幻影,最终却只余下更深的漠然,“你是有多贱?”
“贱”字出口,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我早已龟裂的心上。五脏六腑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血液疯狂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褪去,留下刺骨的冰凉。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爱了三年、也恨了三年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永不融化的冻土。有什么东西,在我胸腔深处,彻底碎了。
我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自己都猝不及防。不是请求,是抢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蛮力,指尖狠狠擦过他微凉的皮肤,抓住了那枚坚硬的金属圈。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身体下意识地一僵。惊愕和瞬间升腾的怒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他手指本能地收紧,戒指卡在指关节,形成短暂而无声的角力。冰冷的铂金硌着我的指腹,也硌着他。
我用了狠劲,几乎是生拉硬拽。戒指终于脱离了他的指根,带着他皮肤残余的一点点温度,落入了我的掌心。那一点点温度迅速被我的冰冷吞噬殆尽。戒指躺在手心,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皮肤,也灼烧着神经。
我攥紧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然后,在顾言那双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几乎要刺穿我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戒指翻了过来。
内侧。那圈从不示人的隐秘角落。
客厅顶灯的光线太过明亮,惨白地倾泻下来,清晰地照亮了戒指内壁那一圈被无数次摩挲、却依然清晰可见的细小刻痕。一行小字,工整而娟秀,如同一个封存了漫长岁月的秘密,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给十七岁的顾言——林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投入了速冻液,瞬间凝固。空气不再流动,尘埃悬浮在半空,连窗外流淌的霓虹都定格成了僵硬的色块。
顾言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方才的冰冷、嘲讽、厌倦……所有精心构筑的漠然假面,如同脆弱的石膏般寸寸崩裂。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褪成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挺拔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支撑的脊骨,瞳孔在极致的惊骇中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我掌心的戒指,又猛地抬起,死死地攫住我的眼睛。那眼神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澜、被彻底颠覆的惊骇,以及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
“你……”他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声音艰涩沙哑得可怕,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颤抖,“你怎么会有……晓晓的戒指?”他死死盯着我的脸,目光第一次如此专注、如此用力地逡巡着,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底下那个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的灵魂。那目光里,终于不再是透过我看别人,而是真正在看“林晚”,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陌生。
看着他脸上那瞬间坍塌的世界,看着他眼中那片冻土裂开缝隙露出的惊涛骇浪,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和极致快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笑声,突兀地、失控地从我喉咙深处涌了出来。
先是低低的、压抑的呜咽般的抽气,随即像挣脱了束缚的毒蛇,疯狂地向上攀升,变得尖锐、嘶哑、破碎不堪。眼泪决堤般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紧握着戒指的手背上,溅开细小的水花。我笑得浑身都在抖,肩膀剧烈地耸动,仿佛要将积压了三年的所有苦涩、所有隐忍、所有在暗夜里啃噬心脏的恨意,全都在这疯狂的笑声中焚烧殆尽。
“哈……哈哈哈哈……”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显得格外凄厉刺耳。我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死死地、报复般地迎视着他那双写满惊骇和混乱的眼睛。
“她是我姐姐!”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掷向他,“我亲姐姐!林晓!” 这个名字,这个他无数个夜晚在情动时忘情呼唤的名字,此刻从我口中喊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刻骨的恨意。
顾言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踉跄着向后跌退半步,撞在沙发扶手上才勉强稳住。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将他溺毙的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这张脸,这张与林晓有着微妙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
“当年车祸现场……”我逼近一步,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你抱着她,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她……” 我清晰地看到,当“血”和“奄奄一息”这几个字眼砸过去时,顾言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灰败如纸,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你喊的,”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后那句淬毒的判决,一字一顿地钉入他摇摇欲坠的世界,“你抱着她,喊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死死盯着他瞬间失焦、被巨大痛苦攫住的眼睛,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苏蔓!”
“苏蔓”两个字,如同两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顾言头顶。他脸上的灰败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加剧烈的、无法理解的混乱所取代。他猛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得近乎失控,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要急切地辩解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不……不是……不可能……” 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茫然。
“不可能?”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淬了毒的玻璃碎片,狠狠刮过凝滞的空气,“顾言,你以为我为什么嫁给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受这三年?忍受你每一次透过我看她的眼神?忍受你在我身上叫她的名字?” 我攥着那枚冰冷的戒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血。
“因为我恨你!” 这三个字,带着积攒了十年的怨毒,像淬火的钢针,狠狠扎向他,“我接近你,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被当作一个死人的影子是什么滋味!让你也尝尝,被人当成替身、永远活在另一个名字阴影下的滋味!” 快意和剧痛在我胸腔里疯狂撕扯,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看着我这张脸,顾言,看着这张和我姐姐那么像的脸,这三年,你痛苦吗?你煎熬吗?是不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你,她死了!是被你害死的!”
“不……晓晓……”顾言失魂落魄地低喃,声音破碎不堪,那双总是冷静自持、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碾碎的绝望和茫然。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踉跄着,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仿佛想要逃离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充满刻骨恨意的脸,逃离这无法承受的真相漩涡。
“够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嘶哑。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手中那份象征终结的离婚协议,那眼神,像垂死的野兽盯住最后的猎物,混合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急于摆脱的解脱。
“签完字,滚!”他几乎是扑过来,带着一股绝望的蛮力,一把夺过我另一只手里的离婚协议。纸张被他攥在掌心,发出刺耳的、濒临撕裂的呻吟。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凌迟,只是死死盯着协议末端那个尚未落笔的签名处,胸膛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他胡乱地在昂贵的水晶茶几上摸索着,手指颤抖得厉害,终于抓到了那支被他丢弃的签字笔。笔尖失控地在纸面上划过,留下几道凌乱而深刻的墨痕,他才勉强稳住,以一种近乎自残的力道,在属于他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顾言。字迹狂乱扭曲,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抽干了所有的灵魂。
签完,他像扔掉什么致命的瘟疫,猛地将协议和笔一起狠狠掼在冰冷的大理石茶几面上。“砰”的一声闷响,笔弹跳着滚落在地,在死寂中发出清脆的回响。他背过身去,只留给我一个剧烈起伏、紧绷到极致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断。那背影对着窗外流光溢彩却毫无温度的夜景,透着一股被彻底掏空、万念俱灰的死寂。
恨意依旧在胸腔里灼烧,像滚烫的岩浆。但看着他此刻支离破碎的背影,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空茫却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那复仇的火焰。目的达到了。姐姐,你看到了吗?这个你曾用生命去爱的男人,他碎了,碎得比我当年蜷缩在太平间门外时还要彻底。
够了。真的够了。
我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迟缓,指尖触碰到那份被粗暴摔在冰冷大理石上的协议。纸张的边缘硌着指腹,留下细微的痛感。我拿起它,目光扫过他签下的那个狂乱的名字,又掠过旁边那个依旧空白的、属于我的位置。没有停顿,没有犹豫,仿佛只是完成一个早已注定的仪式,我在那片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笔迹出乎意料地平稳,像一条蜿蜒却最终汇入大海的河流。
合上协议,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重逾千斤。我转身,走向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造型冷硬的壁炉。里面很干净,空空荡荡,如同我们这三年徒有其表的婚姻。我蹲下身,将那份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轻轻放在了冰冷的炉膛中央。
打火机清脆的金属开合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幽蓝的小火苗跳跃着,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感,被我引向协议的一角。
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上纸页,迅速蔓延开来,发出细微而欢快的“哔啵”声。纸张在高温下卷曲、焦黑,化为轻盈脆弱的灰烬。火光映亮了我的脸,也映亮了身后那个始终僵立、如同石化雕像般的背影。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纸张燃烧特有的、有些呛人的气味。
就在火势最盛,明亮的火焰几乎要吞噬整个炉膛的刹那——
毫无征兆地,那跳动的火焰中心,猛地窜起一抹极其诡异的幽蓝!
不是普通的蓝色,是那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来自幽冥之域的靛蓝。它并非覆盖,而是像有生命般,从橘红火焰的核心渗透、弥漫出来,迅速将整个炉膛内跳跃的光焰都染上了一层冰冷而妖异的光晕。壁炉前的地毯,墙壁上的挂画,整个奢华的客厅,瞬间被笼罩在这片非人间的、静谧的幽蓝光芒之中。时间,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了现实,坠入一个无声的噩梦。
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在那片不断摇曳、跳跃的幽蓝光焰中心,一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轮廓,缓缓凝聚、显现。
那是一个少女的侧影。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被无形的气流轻轻拂动。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在幽蓝的光焰中仿佛也在无声飘拂。她微微垂着头,面容被光晕勾勒得有些朦胧,但那种温婉沉静的气质,那熟悉的眉眼轮廓……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视网膜,直刺灵魂深处!
姐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冻结。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僵硬得无法动弹。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无法言喻的悲伤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幽蓝的光焰无声地摇曳着。火焰中心的少女侧影,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我身上,也没有落在我身后那个僵硬的背影上。她的视线,穿透了幽蓝的火焰,穿透了冰冷的炉壁,仿佛投向了某个极其遥远、只有她能看见的虚空。那双在火焰中显得格外清澈、却也格外哀伤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悯和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没有指向谁,只是微微抬起,掌心向上,做出一个安静倾听、或是温柔制止的手势。她的嘴唇,在那片幽蓝的光晕中,无声地开合起来。
没有声音。绝对的寂静笼罩着这片被蓝光浸透的空间。但她的口型,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直接烙印进我的脑海深处:
“阿晚……”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火焰,穿透了空间,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的悲悯。
“……放过他吧。”
那无声的话语还在灵魂中震荡,她的视线,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缓缓移向了我身后那个僵立如石的背影——顾言。她的眼神更加复杂,像是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遗憾与释然,嘴唇再次无声开合:
“也……放过自己。”
最后几个字的口型落下,火焰中心,少女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随着这幽蓝的光焰一同消散。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我,那眼神里蕴含的东西太多太重,像一场无声的、迟到了十年的倾盆大雨。
她的嘴唇,最后动了一下。这一次,口型清晰得如同刀刻:
“当年他喊的……”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凝聚最后的力量,目光再次掠过顾言那僵硬的背影,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了然,“……是害我车祸凶手的名字。”
“苏蔓。”
无声的惊雷,在死寂的蓝光中炸响!
“苏蔓”两个字的口型,如同两道撕裂苍穹的闪电,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狠狠劈入我的脑海!害死姐姐的凶手?苏蔓?那个顾言在姐姐弥留之际呼唤的名字?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颠覆性的冲击瞬间攫住了我。我死死盯着火焰中姐姐那哀伤而笃定的面容,身体里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空,又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液。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支撑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双腿一软,我再也无法站立,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后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骨头撞击地面的钝痛传来,却远不及灵魂深处那被彻底撕裂的万分之一。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不是哭,也不是笑,是灵魂被瞬间撕成两半时发出的、最原始的悲鸣。我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掐进发根,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落叶。视线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模糊,只能看到那片幽蓝的光焰在眼前疯狂扭曲、跳动。
姐姐……苏蔓……凶手……顾言……他喊的名字……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被刻意忽略的细节、三年来顾言偶尔流露出的对苏蔓这个名字的复杂情绪……此刻如同被解开了封印的洪流,在混乱不堪的脑海里疯狂冲撞、重组。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
混乱中,我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的眼睛本能地、带着一种近乎求救的绝望,望向壁炉前那个唯一的、僵立的人影——顾言。
他依旧背对着我,面朝着那片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壁炉。他站立的姿态,比之前更加僵硬,像一尊被遗忘在冰原深处的石雕。肩膀绷紧的线条透出一种濒临极限的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形的力量彻底崩断。
时间在诡异的蓝光和死寂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顾言那僵硬到极致的身体,终于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动了一下。
他一点一点地、无比艰难地转过了身。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幽蓝的火光下时,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张曾令无数人倾倒的英俊面孔,此刻彻底扭曲。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空白。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肌肉僵硬地绷着,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像两个被生生凿开的空洞,直勾勾地、没有焦距地穿透了摇曳的蓝光,穿透了蜷缩在地上的我,投向虚空中的某个点。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恨,没有爱,没有惊骇,没有茫然……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虚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转身的刹那,在他看到那片蓝光中消逝的影子的刹那,在他无声地解读出姐姐最后那句口型的刹那,彻底灰飞烟灭了。
他整个人,只剩下了一具被彻底掏空、抽干了所有灵魂的躯壳。
幽蓝的火焰,在完成了它惊世骇俗的宣告后,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开始迅速地黯淡、收缩。那抹妖异的靛蓝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橘红色的火焰吞噬、覆盖。炉膛里,只剩下纸张燃烧殆尽后残留的、蜷曲的黑色灰烬,和几缕苟延残喘的微弱火苗,在空气中无力地摇曳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最后一丝跳动的光亮消失,沉重的黑暗如同浓墨般瞬间泼洒下来,吞噬了整个空旷奢华的客厅。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冰冷、微弱、毫无温度的光痕。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深重、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沉沉地压了下来。
后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