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文国公府内,楼阁间漆黑如墨,大片的雪堆映出零星梅枝树影。
念昔院中燃着一豆如火,白鹤染裹着狐裘指间捏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靠在书案边,君慕凛懒散的窝在软榻上。
“《古史·相师别传》”白鹤染借着灯光,一字一顿念出篇目的名称。
“这篇倒是不错,只是距今过久,许多字迹都模糊不清了。”君慕凛撑开眼皮,找到几分兴味,“小时家父为了激励我们兄弟几个勤勉读书,每日晨读便让我们抱着书站在他的书房前读这些人的别传读上半个时辰。四哥便最喜欢这篇了。”
那时都是些半大小子,满腔热血,谁又不崇拜史书中列土封疆的将军、克己奉公的文臣、黜陟幽明的明君?
初读时都是兴会淋漓,架不住日日诵读,最后也都只剩下意兴阑珊。
“只有四哥百读不腻,不爱将军侯爷,反而喜欢‘相师’。”君慕凛笑起来,眼中有微弱的灯火。
父皇每次抽查便将四哥略过,更喜欢让他和九哥去背诵,折腾得他们苦不堪言。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鹤染倒是真有些兴趣了,凑近烛火认真读起来。
如他所说,这页书的年号、编者甚至‘相师’的名讳都已或是被墨团糊住或是被撕去了一角。
“二十四年,入都,因其极擅相术,便唤‘相师’”
“二十五年,东南倭寇犯境,连月水灾,帝大怒,相师时任钦天监从六品五官正,请命前往,使之为藩国。受封国师。”
“二十五年六月,旱…夏引冬雪…”
白鹤染皱了皱眉,二十五年后的记事少了一页。
“二十六年,蜀地天灾,妖兽横生,民不聊生,遂往,功成,朝臣信服,御筑摘星楼仙养。”
“这几页过后怎么是一片空白?”
君慕凛打了个哈欠,“许是哪家书舍刊印时错漏了。”
“三十年,相师自焚于摘星楼,时年十九。”
“惊才绝艳,英年早逝。”白鹤染叹了一声,合上书。
“据说每一代相师皆受上天‘赐福’,出类拔萃,百世难遇,天不假年,稍纵即逝。”君慕凛眨了眨眼,眼珠子黑漆漆的,神情是这些天来白鹤染没见过的认真,“但我不信。”
不信红瑾会正好是那短命之人。
不信上天会如此狠心。
“如今的相师可有真本事?”白鹤染放下书,试探性的问道。
她从入都起便从未听过什么相术相师之类的话,不信世间当真存着这般光怪陆离的事。
可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依照君慕凛的话,她猜测如今朝堂上是有相师的,且同她们这位十爷关系不错。
否则他不会说这番话,光由一篇不知年份的‘史书’不足以让平日连鬼神都不信的人信了相术。
“我所见过的所有会相术的人中最出神入化的。”
“没有之一。”
意料中的很高的评价,白鹤染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现今的相师名红瑾,十五岁入都,初封从七品五官灵台郎,朔望日上朝,是东秦开国以来第二位得以上朝的女官。”
第一位便是史书中所谓的‘初代国师’。
“一年前升了五官正,两月前解了清远县的怪疫,迁为钦天监副监正,很有实力。”
“同我说说。”白鹤染来了兴致,将太师椅挪近了几分。
君慕凛因着红瑾心悦他四哥,对她的事可谓了如指掌,对她和君慕息的事更是如数家珍,平日里又无人能听他的满肚子八卦,对白鹤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红瑾府中的猫狗狼豹,到与都中男女的轶闻,再到同他四哥的二三事,听得白鹤染眉头紧皱,扶额沉思。
当然,这些事是红瑾认为可为外人道的,白鹤染与红瑾,还没到可以知晓私密的程度。
最后君慕凛进行总结,“疯批,装货,别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