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区的后巷像一条被人遗忘的伤疤，藏在繁华商业区背后。
刚下过的雨把狭窄的路面泡得透湿，橘黄色的路灯透过雨丝，在坑洼处映出一片片破碎的光晕。
林墨撑着把黑色大伞，左手提着个用蓝布包着的细长物件，站在一个挂着褪色暖帘的木门前。
暖帘上用毛笔写着个"隐世"的"隐"字，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酒"字，红色的颜料都快要看不清了。
门旁边挂着盏铁皮灯笼，雨水顺着灯笼边缘往下滴，在门前积成一小滩水洼。
林墨抬头看了看门牌，又掏出手机确认了时间——晚上七点整，一分不差。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得有点不合时宜。
店里光线很暗，空气里飘着一股混合了清酒、烤物和木头的味道。
吧台是深色的木头做的，擦得锃亮，几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背对着门口坐着，默默喝着酒。
角落里的电视开着，低声播放着棒球比赛，没人看。
林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灰原。
她选了个靠墙的榻榻米座位，旁边就是窗户，能看到外面湿漉漉的小巷。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套餐具，还有几碟小菜——黄绿色的芥末章鱼在浅碟子里蜷缩着，烤银杏装在黑色陶盘里，旁边还有一碟切好的鱿鱼干。
灰原穿着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没戴，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
她正低头给自己倒酒，听到动静抬起头，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比我预想的早三分钟。
"灰原把酒瓶放下，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盖过电视的声音，"看来你也很在意白天的事。
林墨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盘腿坐下，把手里的蓝布包放在桌边。
"邻居邀约，总得给点面子。
"他扯了扯嘴角，"何况，我对'真话西瓜汁'的反馈也很感兴趣。
灰原拿起小瓷杯抿了一口，透明的烧酒在杯子里晃了晃。
"效果显著。
"她看着林墨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尤其是在某人试图隐瞒什么的时候。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解开蓝布包，露出里面那只古朴的深棕色酒瓶。
瓶身上没有标签，只有手绘的几株绿色植物，看着像业余爱好者的作品。
"这是什么？
"灰原的目光落在酒瓶上。"
我的新作品。
"林墨拿起瓶子，往自己面前的空杯里倒了一点。
酒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和普通清酒完全不同。
"算是...真话西瓜的升级版吧。
我叫它'真话酿'。
灰原皱起眉头，身体微微前倾。
"效果持续多久？
有没有副作用？
"才酿好没多久，还在测试阶段。
"林墨端起杯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带着点水果的甜味，"目前看来，持续时间大概一小时，副作用是喝完后两小时内不能说谎，否则会头疼。
吧台后面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白色制服，面无表情地擦着杯子。
听到这边的谈话，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灰原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杯金色的酒，眼神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U盘，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林墨面前。
"组织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动表。
"她声音压得更低了，"至少四分之一是假账，流向不明。
林墨的目光在U盘上停留了几秒，又抬头看向灰原。
"条件呢？
"我要知道你穿越的详细过程，还有那个'农场'的原理。
"灰原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谈论天气，"所有细节，不能隐瞒。
林墨拿起U盘掂量了一下，又放下。
听起来不公平。
"他微微一笑，"你的情报可能一文不值，我的秘密可是独一无二。
"那你想怎样？
"灰原挑眉。
林墨把那杯"真话酿"推到灰原面前。
很简单。
喝了它，我们再谈情报价值。
灰原看着那杯酒，又看看林墨，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你想让我说真话？
"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同一战线。
"林墨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毕竟，我可不想刚和你交换完情报，第二天就被黑衣组织找上门。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
电视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大概是比赛出现了什么精彩瞬间，但这声音在安静的居酒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板皱了皱眉，伸手把音量调小了些。
过了大概半分钟，灰原终于挪开视线，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推到林墨面前。
"贝尔摩德最近在东京活动。
"她声音很轻，"目标不明。
这是她在组织内部常用的几个代号。
林墨低头看去，纸上写着三个单词："千面魔女"、"腐烂的苹果"、"银色子弹"。
每个词后面都画了个简单的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标记。
他迅速记住内容，把纸条还给灰原。
灰原当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打火机，把纸条点燃。
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就把那几个字烧成了灰烬。
她把灰烬倒进旁边的空碟子里，用筷子搅了搅，不留一点痕迹。
"这下公平了吧？"
灰原看着林墨。
林墨刚要开口，店门突然被推开，风铃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雨还没停，带着一股潮湿的寒气涌了进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个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件蓝色外套，头发和衣服都湿了，看起来有点狼狈。
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小脸上表情严肃得不像个孩子。
是柯南。
林墨的心沉了一下。
他明明确认过没人跟踪，这小家伙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柯南的目光迅速扫过店里，最后落在林墨和灰原的桌子上。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过来，水珠顺着他的衣角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抱歉打扰。
"柯南站在桌边，仰起头看着两人，手里高高举起一个小型录音笔，"不过我想你们的谈话内容，也该让我听听。
灰原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都泛白了，呼吸也明显急促起来。
林墨注意到，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着什么。
"你...你跟踪我们？
"灰原的声音有点颤抖，完全没了刚才的镇定。
林墨皱起眉头，心里暗骂一声麻烦。
"小侦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毛利叔叔呢？
"我听到了'组织'、'贝尔摩德'..."柯南没理会林墨的话，依旧举着录音笔，眼神锐利地盯着灰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和黑衣组织是什么关系？
灰原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过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桌上的酒杯被碰倒，透明的烧酒洒在榻榻米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印记。
你什么都不知道！
"灰原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卷入了什么！
吧台那边的几个上班族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转过头来看。
老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平静地注视着这边。
林墨知道不能再让灰原情绪激动下去。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打开，里面装着几颗浅绿色的薄荷糖。
他拿出一颗，趁灰原不注意，塞到她手里。
"冷静点，宫野志保博士。
"林墨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你的真实身份，不希望被整个酒馆知道吧？
灰原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泼了盆冷水。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薄荷糖，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慢慢坐下。
她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神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警惕，但明显平静了许多。
店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那几个上班族看没什么热闹可看，又转回头继续喝酒。
老板也重新开始擦杯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的窃听器技术太差了，江户川柯南。
"灰原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或许我该叫你...工藤新一？
柯南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满脸的震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你...你怎么会..."
"这世界上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不多了。
"灰原淡淡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林墨叹了口气，感觉头有点疼。
好好的情报交换，怎么变成了大型摊牌现场？
现在好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三个各怀秘密的人，不如索性开诚布公？
三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电视里的棒球比赛还在继续，但谁也没心思看。
过了一会儿，灰原先开口了："我可以分析林墨农场产物的成分和特性，提供组织的内部情报。
柯南犹豫了一下，眼神在灰原和林墨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点了点头："我能提供警方的内部信息和案件分析，但你们必须告诉我真相。
林墨看着两人，思考了几秒。
"我可以提供特殊作物，"他竖起三根手指，"但有三个条件：第一，别问农场的来源；第二，产物不能用于伤害无辜；第三，互不监视。
三人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雨点敲窗的声音仿佛成了计时器，一秒，两秒，三秒...
最后，灰原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柯南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放在灰原的手上。
林墨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放在最上面。
三只手，代表着三个身份各异、各怀心思的人，在这个昏暗的居酒屋里，达成了一个脆弱的联盟。
吧台后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默默地给他们添了酒，又无声地离开。
电视里的新闻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报道，画面上出现了东京地图，主持人正在说着什么"不明能量波动"。
三个人同时看向电视屏幕，又同时迅速移开视线，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扫过。
"我的农场产物有特殊效果，但需要特定条件种植。
"林墨先开口打破沉默，"有些需要特定时间浇水，有些需要特殊的土壤，还有些..."他顿了顿，"需要我的血。
灰原和柯南都惊讶地看着他。
"组织有专门研究超常现象的部门，代号'普罗米修斯'。
"灰原接着说，语气很凝重，"他们收集各种超自然能力者和物品，进行研究。
如果被他们发现你的农场..."
"最近东京发生了多起看似无关的案件，"柯南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都涉及不明化学品，受害者症状相似，但警方还没找到关联。
林墨看着柯南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突然觉得这个联盟也许不是那么不靠谱。
又聊了大概半小时，雨势渐渐小了。
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窗外的小巷。
"我该走了。
"柯南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毛利叔叔那边还等着我。
灰原点点头："分头离开比较安全。
三人各自结了账。
灰原坚持自己付自己的那份，柯南则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省了一杯烧酒的钱。
林墨穿上外套，站在门口等灰原。
雨已经停了，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的味道。
他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残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周围散落着几颗星星。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对面楼顶似乎有微弱的反光闪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用望远镜观察这边。
林墨的心一紧，眯起眼睛仔细看去，但什么也没发现，只有漆黑的楼顶轮廓。
在看什么？
"灰原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林墨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灰原已经站在他身边，背着个黑色的小包。
"没什么。
"他摇摇头，"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小巷里，谁都没说话。
快到巷口时，灰原突然停下脚步，凑近林墨，假装整理围巾，在他耳边低语：
"组织的'普罗米修斯'部门已经检测到你农场的能量波动。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三个月内，他们会找到这里。
林墨的身体僵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需要帮忙时？
灰原抬起头，月光照在她脸上，表情看不太清。
林墨意外地发现，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像是在微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灰原笑。
"公共电话亭，老规矩。
"说完，她转身走进旁边一条岔路，很快就消失在阴影里。
林墨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继续往前走。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突然摸到一张小纸条。
拿出来一看，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角，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小心柯南的蝴蝶结，不只是变声器。
林墨皱起眉头，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兜里。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又被云层遮住了，夜色变得更加浓重。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林墨加快脚步，消失在新宿区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个只想安安稳稳种田过日子的梦想，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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