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雨夜的街道上疾驰,雨刮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划出扇形的清晰区域又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丁程鑫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张拍立得照片,照片边缘已经有些湿润,是手心渗出的汗和溅到的雨珠。
马嘉祺的黑色SUV在前方路口右转,尾灯的红光穿透雨幕,明明灭灭。丁程鑫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像被那灯光牵引着。他想起照片里那个脖颈上有朱砂痣的少年,想起马嘉祺信里描述的桔梗花海,想起那场被刻意尘封的车祸。所有的碎片信息在脑海里冲撞、拼凑,却始终无法形成完整的画面,只留下一阵阵尖锐的头痛。
“师傅,麻烦快点,别跟丢了!”丁程鑫忍不住催促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小伙子,这么大雨,安全第一。放心,那车跑不远,看样子是往大学城方向去的。”
大学城……丁程鑫的心猛地一跳。他们的大学就在那里,那片桔梗花海也在大学附近的山坡上。难道马嘉祺是要去那里?
出租车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熟悉的校门轮廓。虽然已经是深夜,校门口依然有零星的学生撑着伞走过。马嘉祺的车没有停留,径直开了进去。丁程鑫付了钱,抓起伞就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记忆中桔梗花海的方向跑去。雨很大,脚下的路泥泞湿滑,每跑一步都溅起一片水花。风裹挟着雨丝打在脸上,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马嘉祺,问清楚所有事情。
跑了大约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了那片熟悉的山坡。只是现在不是花期,桔梗花早已凋谢,只剩下一片深绿色的茎叶在雨中瑟缩。丁程鑫喘着粗气,站在山坡下四处张望。雨幕中,他隐约看到山坡中央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马嘉祺!
丁程鑫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那个身影走去。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他不得不抬手抹了一把。
越走越近,马嘉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头发早已湿透,贴在额头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铁锹,正在费力地挖着什么,脚下已经有了一个浅浅的坑。
“马嘉祺!”丁程鑫终于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马嘉祺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铁锹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惊讶和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程鑫?你怎么来了?”马嘉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一样。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他,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在那一刻,所有的质问、愤怒、心疼都堵在喉咙口,化作滚烫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滚落下来。
“这些,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丁程鑫举起手中的拍立得照片,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封信,这个木盒,还有那场车祸……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想不起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对我才是最好的?”
马嘉祺看着他手中的照片,眼神黯淡下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他放下铁锹,默默地站起身,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打在胸前的衣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我……”马嘉祺想说什么,却被丁程鑫打断。
“你什么都不用说!”丁程鑫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上前一步,逼近马嘉祺,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马嘉祺的衣服上,“你以为你这样默默守护就是对我好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痛苦?我看到你就觉得熟悉,我画那些桔梗花和戒指,我头痛欲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不肯告诉我真相!”
马嘉祺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一棵树干,退无可退。他看着丁程鑫通红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愤怒和痛苦,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无法呼吸。
“对不起……”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只是……我只是怕你想起那些痛苦的事情,怕你再次受到伤害。医生说那场车祸给你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我不能……我不能再让你承受一次。”
“痛苦?”丁程鑫自嘲地笑了笑,眼泪流得更凶了,“比起忘记你,忘记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信里写的那些,当我看到这些照片,我有多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会忘记你,恨我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也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他伸出手,猛地抓住马嘉祺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丁程鑫一边骂着,一边用拳头捶打着马嘉祺的胸口,“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
马嘉祺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捶打着,默默地承受着。他能感受到丁程鑫的愤怒,也能感受到他隐藏在愤怒之下的心疼和在意。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对不起……对不起……”马嘉祺一遍遍地说着,声音哽咽,“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丁程鑫的拳头渐渐停了下来。他看着马嘉祺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的痕迹,心里的愤怒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抚上马嘉祺的脸颊,指尖传来他冰凉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
“嘉祺……”丁程鑫的声音也哽咽了,“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就算我的大脑忘记了,我的心也不会忘记。”
马嘉祺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丁程鑫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伸出双臂,猛地将丁程鑫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程鑫……我的程鑫……”马嘉祺的声音沙哑,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敢置信,“我以为……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丁程鑫被他紧紧抱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却舍不得推开。马嘉祺的怀抱很紧,很温暖,带着熟悉的烟草味和雨水的清新,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马嘉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在诉说着压抑已久的思念。
“我回来了……嘉祺,我回来了。”丁程鑫将脸埋在马嘉祺的颈窝,感受着他温暖的呼吸和脖子上熟悉的触感,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衣领。
两人就这样在雨中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过去失去的时光都弥补回来。雨水无情地打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只有彼此身体传来的温度和心中翻涌的热流。
过了很久,两人才渐渐平复了激动的情绪。马嘉祺松开丁程鑫,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丁程鑫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睛通红,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冷不冷?”马嘉祺伸手拂去丁程鑫脸上的雨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丁程鑫摇摇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一阵心疼:“你才冷吧?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雨。”
马嘉祺点点头,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只挖了一半的坑上,眼神闪烁了一下。丁程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奇地问:“你在这里挖什么?”
马嘉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在找我们的时间胶囊。”
“时间胶囊?”丁程鑫愣住了。
“嗯,”马嘉祺点点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毕业前夕,我们在这片桔梗花海埋了一个时间胶囊,约定十年后再一起来打开。里面有我们写给对方的信,还有……我们的戒指。”
丁程鑫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起了信里马嘉祺提到的戒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戒指的印记。
“那……找到了吗?”丁程鑫紧张地问。
马嘉祺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时间太久了,这里的地形也变了些,我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
“我来帮你!”丁程鑫立刻说道,拿起旁边的铁锹就要动手。
“别!”马嘉祺连忙拉住他,“雨太大了,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再待下去会感冒的。明天吧,明天我们再来找。”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坚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他放下铁锹,却不小心碰掉了马嘉祺放在旁边的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掉在泥水里,滚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
丁程鑫好奇地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泥水,打开一看,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两枚银色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嘉祺&程鑫,永远”。
是他们的戒指!
泪水再次模糊了丁程鑫的视线,他抬起头,看着马嘉祺,声音哽咽:“这是……”
马嘉祺的眼眶也红了,他接过戒指,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轻轻执起丁程鑫的左手,将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戒指的大小刚刚好,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是我当年准备送给你的戒指,”马嘉祺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车祸后,我在事故现场找到了它。这些年来,我一直戴在身上,期待着有一天能亲手为你戴上。”
丁程鑫看着无名指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感受着它带来的冰凉触感和沉重的承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进了马嘉祺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嘉祺……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马嘉祺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哽咽:“没关系……没关系……你回来了就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雨还在下着,但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桔梗花海在雨中静静矗立,仿佛在见证着这对恋人的重逢。丁程鑫和马嘉祺在雨中紧紧相拥,戒指在他们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跨越遗忘的承诺。
“我们回家吧。”马嘉祺轻轻在丁程鑫的耳边说道,温暖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丁程鑫点点头,将头埋在马嘉祺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故事将重新开始,那些被遗忘的时光,也将在彼此的陪伴下,一点点被找回。
马嘉祺牵着丁程鑫的手,转身朝山坡下走去。他的手很暖,很大,紧紧地包裹着丁程鑫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丁程鑫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光,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
雨夜虽然寒冷,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他们的桔梗花期,才刚刚开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的光透过湿透的布料映出模糊的轮廓。马嘉祺摸到手机时指尖被烫了一下,来电显示跳动着“林医生”三个字。
“我送你去医院。”他挂断电话转身要走,丁程鑫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戒指硌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边缘陷进皮肉。
“当年的主治医生?”丁程鑫的声音比雨丝更细,“我记得这个名字。”
车灯刺破雨幕时,马嘉祺看清了丁程鑫无名指上转动戒指的动作——和七年前躺在病床上时一模一样。他突然踩下刹车,轮胎在积水路面划出刺耳尖啸。
“你想起来了多少?”方向盘被攥出指节泛白的弧度,马嘉祺的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滚动,“吃药那段时间,还是——”
“比你以为的多。”丁程鑫突然倾身靠近,副驾驶座的空间瞬间被压缩。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他们的影子在明暗交替中重叠又分离,“比如你现在这个表情,和当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一样。”
马嘉祺扯松领带的动作顿住了。湿冷的衬衫紧贴后背,那里有道三年前在工地上被钢筋划伤的疤。丁程鑫的手指现在就停在那个位置,隔着布料轻轻按压。
“别转移话题。”丁程鑫的呼吸扫过他耳垂,“时间胶囊里除了信和戒指,是不是还有那个行车记录仪?”
越野车冲进医院急诊通道时,林医生正站在廊檐下抽烟。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病历本,封皮上“丁程鑫”三个字被雨水洇开,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他又开始做那个梦了?”医生把烟头摁灭在积水里,火星嘶啦一声灭了,“梦见方向盘失控前,副驾驶座的人在哼《桔梗谣》?”
丁程鑫突然笑出声。消毒水味道涌进鼻腔时,他看见马嘉祺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照得七年前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字笔迹格外清晰——马嘉祺三个字的最后一毛都在颤抖。
“把记录仪内存卡给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或者,我们现在就回花海,把时间胶囊挖出来。”
林医生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马嘉祺转身去捡的瞬间,丁程鑫看见他后颈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像受惊的兽。急诊室的电子钟突然跳成00:00,新的一天开始时,雨停了。
作者谢谢宝宝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