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股一股地从叶寒嘴角涌出,带着铁锈的腥甜,堵住喉咙,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挣扎着想要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刀子。他像一只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徒劳地抽搐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却远不及丹田处那被活生生撕裂、掏挖的万分之一。
冰寒彻骨的气息,正被一股强大而蛮横的吸力,硬生生从他破碎的丹田中抽离出去。那感觉,就像有人用冰冷的铁钩,钩住了他的魂魄,一点一点往外撕扯。十年苦修凝聚的冰魄灵力,他赖以为生的本源,正发出哀鸣,离他而去。
视野被血污和剧痛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影。光影中心,是大师兄林岳那张此刻因贪婪和快意而扭曲的脸。他高举着右手,五指如钩,掌心上方悬浮着一团鸽子蛋大小、纯粹得令人心悸的青色光团。光晕流转,散发出丝丝缕缕纯净到极致的寒冰气息,映得林岳的瞳孔深处都泛着一层诡异的青芒。
“天品冰灵根?”林岳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和狂喜,穿透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狠狠刮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耳膜上,“这等逆天造化,落在你这种窝囊废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他手腕猛地一翻,那团凝聚了叶寒全部修为和根基的青色光团,被他狠狠一掌拍入自己的下腹丹田!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冰寒气息轰然从林岳身上爆发开来,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横扫整个演武场。地面厚厚的青石板寸寸龟裂,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靠得近些的弟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
林岳闭着眼,脸上露出极度陶醉的神情,仿佛品味着无上仙酿。他周身缭绕的灵力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凝练、磅礴,气息节节攀升,隐隐有突破壁垒之势。
“看到了吗?这才是天品灵根该有的归宿!”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演武场四周鸦雀无声的人群,最终定格在脚下如同烂泥般蜷缩的叶寒身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赤裸裸的鄙夷,“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去的地方!”
话音未落,林岳抬起脚,那只嵌着厚厚玉底、象征着内门精英身份的靴子,裹挟着新得的、狂暴的冰系灵力,狠狠踹在叶寒的胸口!
砰!
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叶寒的身体像一捆破败的稻草,被巨大的力量轰然抛起,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直直飞出演武场的边缘,越过那道象征着生死的界碑,朝着下方深不见底、云雾翻腾的万丈绝渊坠落下去。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撕扯着他的意识。身体翻滚着,不断撞击在陡峭崖壁上突出的嶙峋怪石,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剧痛,骨头断裂的声音如同炒豆。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口鼻喷涌而出,染红了急速掠过的山风。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林岳站在高高的演武场边缘,负手而立,衣袂翻飞,如同俯瞰蝼蚁的神祇。那双眼睛里,只有彻底碾碎障碍后的淡漠和一丝刚刚获得巨大力量的满足。
冰冷,刺骨的冰冷,比林岳新得的冰系灵力更甚。它无孔不入,先是冻僵了四肢,接着是躯干,最后连意识都似乎要被这万载不化的寒冰冻结、碾碎。
叶寒猛地一个激灵,从濒死的混沌中挣脱出来。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带着浓重水汽的天空,还有近在咫尺、湿滑冰冷的黑色岩石。
没死?
这个念头微弱地闪过,随即被铺天盖地的剧痛淹没。他试着动一下手指,回应他的只有钻心的撕裂感。丹田的位置空空荡荡,像一个被彻底捣毁的废墟,残留着被强行剥离后的剧痛和无法形容的空虚。十年苦修,一朝尽丧。绝望如同这崖底的寒雾,沉重地压了下来。
不…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猛地炸开,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里爆出的最后一点火星。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齿在冰冷的空气中咯咯作响,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点挪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碎响和伤口撕裂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又被崖底的阴寒冻结。
时间在剧痛和寒冷中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叶寒像一条濒死的蠕虫,靠着双手抠住岩石的缝隙,拖着完全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在嶙峋的乱石和湿滑的苔藓上,一寸寸地向前挪动。指甲翻裂,指尖磨得血肉模糊,在冰冷的岩石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
终于,他的头撞到了一处凹陷的岩壁。前方,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洞口,隐藏在几块巨大崩塌的岩石后面,像一个沉默的邀请,又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喘息着,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一点点将自己残破的身躯塞进了那个狭小的洞口。
洞内并不深,却异常干燥,与外面湿冷的环境截然不同。一股浓重的、沉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尘土和朽坏的气息扑面而来。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叶寒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洞窟中央的一具骸骨。
骸骨倚靠在最里面的石壁上,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殆尽,只剩下一副灰白的骨架,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洞口的方向,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沉寂和悲凉。
骸骨身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黯淡无光的碎玉,像是某种玉简崩碎后的残片。而骸骨那只剩下指骨的手掌中,却紧紧攥着一样东西——半柄剑。
那剑只剩下半截剑身,前端断裂处参差不齐,布满暗红色的锈迹,几乎将原本的金属色泽完全覆盖。剑柄古朴,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坑洼。整柄断剑灰扑扑、沉甸甸,透着一股被时光彻底遗弃的死寂。
叶寒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半柄断剑上。这是他坠崖以来,唯一看到的、可能蕴含着“力量”的东西。哪怕它看起来如此残破,如此无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血肉模糊的手肘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蹭到骸骨旁边。颤抖的手伸向那半截锈剑,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剑柄。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锐气,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猛地刺破了他指尖的伤口!
“嘶……”叶寒倒抽一口冷气,一滴温热的鲜血从指尖渗出,恰好滴落在剑柄末端一个不起眼的、微凹的圆形印记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古的剑鸣,在死寂的洞窟中响起。那滴落在印记上的鲜血,竟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沙地,瞬间被吸收殆尽!紧接着,那黯淡的圆形印记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毫光。
咔哒。
一声机括轻响,剑柄末端竟然弹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暗格!
叶寒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破碎的胸膛里蹦出来。他用染血的指尖,艰难地从那微小的暗格中,抠出了一枚薄薄的、触手温润的青色玉片。
这玉片不过指甲盖大小,通体澄澈,内里似乎有微光流转。他将其紧紧攥在满是血污和冷汗的手心,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顺着掌心劳宫穴,缓缓渗入他枯竭冰冷的经脉,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这暖流虽然微弱,却像黑夜中的一缕星光,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枚小小的玉片贴在自己剧痛欲裂的眉心,集中起所有残存的心神。
轰!
大量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首先涌入的,并非他想象中的绝世功法,而是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滔天恨意!这恨意冰冷、尖锐、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瞬间冲击得叶寒神魂剧震,眼前阵阵发黑。
恨意的源头,正是这具骸骨的主人——一位名号已不可考的剑修。
信息碎片凌乱而狂暴地拼接着画面:宗门内,一张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阴毒如蛇的脸庞,一次次出现,正是年轻时的林岳!他如鬼魅般接近目标,以同门之谊、指点之名骗取信任。画面快速切换,受害者不止一人!有的是在闭关中被偷袭,有的是在任务途中遭暗算……每一次,都是林岳那张伪善的笑脸在最后时刻化为狰狞,施展出一种诡异的、能强行剥离吞噬他人灵根根基的歹毒邪法!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这剑修自己。他识破了林岳的阴谋,拼死反抗,却依旧不敌那邪功的诡异和对方人多势众的围攻,最终被逼落这万丈悬崖。他坠入寒潭,侥幸未死,却已油尽灯枯。他耗尽最后的心力,将这滔天恨意和用生命换来的真相,连同自己残存的半式剑意,封印在这特制的玉片之中。那半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是他最后的武器,也是他残魂的寄托。
“噬…灵…夺…元…”叶寒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血与恨。原来如此!林岳!他根本不是什么天纵奇才!他那所谓的“举世无双”的天品冰灵根,是用无数同门的灵根和性命,硬生生“喂”出来的!而他叶寒,不过是第九十八个被吞噬的祭品!
“啊——!”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叶寒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和破碎的内脏碎片。这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灵魂被极致恨意点燃的咆哮!他猛地抓起身旁那半截锈剑,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让那焚心的恨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挣扎着,用断剑支撑起自己残破的身体,面向那具骸骨,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砰!砰!砰!
三记响头,带着血,带着骨子里的决绝。额头的皮肉瞬间绽开,鲜血顺着鼻梁流淌而下。
“前辈……血仇……我叶寒……必报!”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沉重。
他抓起那枚记载着血海深仇的玉片,再次紧贴眉心。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那股恨意,而是主动地、疯狂地去捕捉玉片信息流深处,那骸骨主人濒死前,以毕生剑道修为和滔天恨意强行凝聚烙印下来的——半式剑诀!
没有名字,没有心法运转的详细路径。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也绝望到极致的意念!
那是一道剑光!
它诞生于无边黑暗与彻骨冰寒的绝境!它无视经脉的破碎,无视灵力的枯竭!它唯一需要的,是持剑者倾尽一切、玉石俱焚的杀意!以身为鞘,以血为引,以魂为薪,燃尽所有,只为斩出那撕裂一切、洞穿虚妄的一剑!
这半式剑诀,根本就是一道绝境中的诅咒!一道与敌偕亡的杀符!
“好!好一个玉石俱焚!好一个洞虚戮神!”叶寒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死死攥紧那半截锈剑,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没有灵力,但他有恨!他有这残破的身躯!他有这柄饮过主人血的断剑!
“林岳……你等着……”嘶哑的低语在死寂的洞窟中回荡,如同九幽寒风的呼啸。
他不再去看那具骸骨,拖着残躯,爬到洞窟最干燥的角落。抓起一块尖锐的碎石,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臂内侧划下深深的第一道血痕!剧痛让他浑身一颤,却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更加清醒。他用这血,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始临摹脑海中那道毁灭剑光的轨迹……
三年光阴,弹指即过。
玄天宗,今日张灯结彩,祥云缭绕。巨大的红色绸带从高耸的山门一直铺到主峰之巅的云霄殿前,在风中猎猎招展。仙乐缥缈,瑞鹤清鸣,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灵果的甜香和浓郁的酒气。
云霄殿内,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万年暖玉铺地,星辰砂点缀穹顶,灵光熠熠。各峰长老、内门精英弟子、以及收到请柬的各大宗门代表、修真世家家主济济一堂,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大殿正中央那对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身上。
新郎,正是玄天宗首席大弟子,林岳。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一身大红色金纹喜袍更衬得他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尤其是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那股强大而精纯的冰寒灵力,纯净凛冽,让靠近他的人都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敬畏。天品冰灵根的威势,展露无遗。
新娘则是宗主云霆真人的掌上明珠,云霓仙子。凤冠霞帔,珠光宝气,容颜绝丽,此刻含羞带怯地站在林岳身旁,宛如一朵盛放的仙葩。
“恭喜大师兄!贺喜大师兄!天品灵根举世无双,今日又迎娶云霓师姐,当真是双喜临门,仙途无量啊!”一名内门弟子满脸谄媚,声音洪亮地奉承道,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正是正是!林师侄身负天品冰灵根,乃我玄天宗千年不遇之奇才!与云霓师侄更是珠联璧合,实乃宗门之幸,正道之幸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捻须微笑,语气中满是嘉许。
“林贤侄前途不可限量,他日必是我修真界扛鼎之人!”另一位世家家主举杯赞叹。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林岳面带温煦得体的微笑,向四方宾客频频颔首致意,举止从容优雅,尽显首席风范。只是在无人察觉的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志得意满的冰冷。天品灵根,宗主女婿,万众瞩目……这一切,不正是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所追求的吗?至于那些成为他垫脚石的“废物”……早已被遗忘在万丈深渊之下。
“吉时已到——!新人行礼——!”司仪长老灌注了灵力的洪亮声音响彻大殿,压下了所有的喧哗。
鼓乐声陡然变得庄重喜庆。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聚焦在殿中央。
林岳与云霓相视一笑,正准备在万众瞩目下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就在这时——
咣当!
一声突兀、沉闷的巨响,猛地砸碎了满殿的喜乐和喧哗!
云霄殿那两扇厚重的、雕刻着祥云仙鹤的朱漆大门,竟被人从外面,用一股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地撞开了!巨大的门扇向内猛地拍在墙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震得整个大殿似乎都晃了一晃。
狂风裹挟着殿外的寒意,瞬间灌入温暖如春的大殿,吹熄了靠近门口的数盏琉璃宫灯,卷起无数红绸和彩带,凌乱飞舞。
殿内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
千百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震怒,齐刷刷地射向那洞开的、光线刺眼的大门口。
一个身影,裹在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沾满暗褐色干涸血污和尘泥的破烂布袍里,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一步一步,踏入了这金碧辉煌、喜气洋洋的云霄殿。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异常沉重。沾满泥污和凝固血块的靴底,在光可鉴人的暖玉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污秽的脚印。破烂的兜帽低低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沾满污垢的下颌和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的火焰,没有复仇的疯狂,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漠然,仿佛看穿了世间一切虚妄,只沉淀着最纯粹的、冻结万物的杀意。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似乎都为之凝结。
他无视了满殿惊疑不定的目光,无视了那些瞬间锁定在他身上的强大神识,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大殿中央那对身着刺眼红袍的新人走去。他手中,倒提着一柄东西——半截锈迹斑斑、如同刚从废铁堆里捡出来的断剑。剑身断裂处参差不齐,暗红的锈迹几乎覆盖了所有金属光泽,死气沉沉,毫无灵力波动。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云霄殿。只有那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如同丧钟,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岳脸上的温煦笑容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当那裹在污秽布袍中的身影踏入殿门,当那死寂如渊的目光穿透喧嚣直刺而来时,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冰寒猛地攫住了他!
是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个废物,明明被自己亲手抽了灵根,踹下了噬魂渊!那是连金丹修士都十死无生的绝地!他怎么可能……
然而,那身影,那眼神……那烙印在记忆深处的轮廓……哪怕对方的脸被污垢和兜帽遮掩大半,林岳也无比确信!
他体内那源自叶寒的天品冰灵根,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一股源自本源的、微弱的抗拒和共鸣感,如同细密的冰针,刺得他丹田隐隐作痛!这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放肆!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云霄殿,搅扰林师兄大婚!”一名站在前列的内门精英弟子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同时身形一闪,蕴含着筑基中期灵力的手掌裹着劲风,凶狠地拍向那污衣人的后心!这一掌又快又狠,显然是想在长老们出手前立个头功。
污衣人——叶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就在那蕴含着强横灵力、足以开碑裂石的手掌即将印上他后心的刹那,他倒提在身侧的半截锈剑,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轨迹,极其随意地向后反手一撩!
没有刺目的剑光,没有浩荡的灵力波动。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不可闻、却又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声!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
那名扑上来的内门精英弟子,前冲的身形骤然僵在半空。他脸上的厉色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和茫然取代。一道极细、极淡的红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颈间。
下一刻,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那颗犹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滚落在光洁的暖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无头的尸体在原地晃了晃,轰然栽倒,鲜血迅速在玉砖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啊——!”
短暂的死寂后,数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大殿。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之前的灵果甜香。
“魔头!”
“结阵!拦住他!”
惊呼声、怒喝声四起。靠近叶寒的弟子们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再无人敢轻易上前。长老们脸色铁青,周身灵力鼓荡,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叶寒,却如同泥牛入海,未能让他前进的步伐有丝毫迟滞。
叶寒依旧沉默着,一步步向前。那倒提的锈剑剑尖,一滴粘稠的鲜血正缓缓滑落,滴在光洁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由血脚印铺成的刺目之路。
他终于走到了大殿中央,在那对刺眼红衣的新人面前十步之外站定。缓缓抬起了头。
兜帽下,一张布满风霜、污垢和几道狰狞旧疤的脸暴露在无数目光之下。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寂冰冷,如同两口冻结的深潭,清晰地映出林岳那张因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的脸。
叶寒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某种肌肉的痉挛,扯出了一个比深渊更冷的弧度。沙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如同冰锥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师兄,别来无恙。”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精准地刺向林岳光华流转的丹田位置。
“我的灵根,好用么?”
“轰——!”
最后五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岳的脑海!也彻底引爆了整个云霄殿!
“叶寒?!是坠崖的那个叶寒?!”
“他没死?!这不可能!”
“他…他杀了王师弟!魔头!这是入魔了!”
“拿下他!快拿下他!”长老席上,数道强横的身影霍然站起,灵压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数道法宝的光芒瞬间亮起,锁定了场中那道污秽的身影。
林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温润如玉的假面彻底崩裂,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一丝被当众揭穿的恐慌。他死死盯着叶寒,尤其是他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半截锈剑,瞳孔剧烈收缩。刚才那一剑…快得超出了他的感知!这绝不是坠崖前的那个废物!
“叶寒!你这叛徒余孽,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行凶杀人!今日定叫你形神俱灭!”林岳强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厉声怒喝,试图抢占大义名分。他周身冰寒灵力瞬间爆发,天品灵根的威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出一层薄霜!一柄通体晶莹、寒气四溢的极品灵剑“冰魄”瞬间出现在他手中,剑尖直指叶寒,杀机凛然!
“杀了他!为同门报仇!” “结玄冰大阵!” 周围的弟子们如梦初醒,在林岳的威势和长老的呵斥下,纷纷怒吼着祭出法器,各色灵光闪耀,冰冷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汇聚,隐隐形成合围绞杀之势。
叶寒对周围的怒喝、灵压、杀机,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剩下十步之外,那个穿着刺眼喜服、浑身散发着本该属于他的冰灵根气息的仇人。
三年饮冰,血未凉!
一股沉寂了三年、压抑了三年、淬炼了无数次的滔天杀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那不是炽热的火焰,而是冻结灵魂的极寒!
嗡——!
他手中那柄死气沉沉的半截锈剑,陡然发出了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金石、撕裂神魂的锋锐,瞬间压过了满殿的嘈杂!剑身上那些厚重丑陋的暗红锈迹,竟如同活物般微微震颤起来,一丝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之前的古老凶戾之气,从中悄然弥漫!
叶寒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贴着地面掠出的黑色闪电,目标只有一个——林岳!
“找死!”林岳眼中凶光爆射,他对自己天品灵根加持下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手中“冰魄”灵剑光芒大盛,瞬间爆发出数百道凌厉无匹的冰晶剑气,如同骤然爆发的冰川风暴,带着冻结万物、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那道扑来的黑影席卷而去!剑气所过之处,空气冻结,发出噼啪的脆响。
这正是他引以为傲的杀招——“玄冰风暴”!
周围的弟子和长老们精神一振,仿佛已经看到那不知死活的污衣人被万剑穿心、冻成冰渣的下场。
然而,面对这足以绞杀金丹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