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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传:往事录

凹凸:碎谶

圣殿穹顶垂落的柔和光流,无声地抚过医疗室光洁的地面。克洛托倚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身上盖着轻暖的织物,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已恢复了些许神采,不再像之前那般空茫脆弱。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阴影。

埃尔坐在床边的雕花椅上,姿态放松,黑发柔顺地垂落颈侧。他手中并未拿着书卷,只是随意地交叠着修长的手指,深海般的蓝眸含着温煦的笑意,耐心地看着克洛托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中温热的蜂蜜花茶。

“感觉好些了?”埃尔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石相击,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

“嗯。”克洛托放下杯子,轻轻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暖的杯壁上摩挲着,“谢谢您的松饼,还有……糖果。”她的目光掠过小几上那个装着星星糖的纱布小包,以及旁边空了的松饼碟子,苍白的面颊上浮现一丝极淡的、带着暖意的红晕。

埃尔笑了笑,蓝眸中流转着温和的光。“能帮到你就好。”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轻松,却带上了几分导师的引导意味,“小克洛托,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吗?关于‘命运之书’的另一个重要面向?”

克洛托抬起眼,认真地看向他:“您是说……‘回响’?”

“不错。”埃尔赞许地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一些,“预言是窥探未来迷雾的利刃,但代价沉重。而‘回响’……”他伸出食指,指尖萦绕起一缕极其柔和、如同春日新芽般充满生机的淡绿色光芒,那光芒温驯地缠绕着他的指尖,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治愈气息,“则是连接当下生命之河的桥梁。感受它,引导它,让它成为你双手的延伸。”

他指尖的光芒轻轻跳跃了一下,如同一颗微小的、充满活力的星辰。“现在,试着让它回应你。不必强求,就像……呼唤一个沉睡的伙伴。”

克洛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因透支力量而产生的隐隐余悸。她闭上双眼,尝试将意识沉入身体深处那片因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枯竭的元力之海。起初,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和残留的刺痛。她耐心地、一遍遍用意念呼唤着那本与她灵魂相连的“命运之书”。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沉眠的种子被春日的暖意唤醒,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暖意的光芒,终于在她意识的“视野”中悄然亮起。那光芒如此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一种抚慰伤痛、滋养生命的本能渴望。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点微光,如同呵护着风中摇曳的烛火,让它缓缓流淌向自己的指尖。

埃尔专注地凝视着她。少女白皙的指尖,开始有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绿色光雾氤氲而出。那光雾极其不稳定,如同呼吸般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散去。他并未出声打扰,只是那双沉静的蓝眸深处,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微光。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

“埃尔大人?克洛托大人?”门外传来低阶天使略显紧张的声音,“战斗序列的维拉天使刚刚结束边界巡查任务归队,他在战斗中受了些伤……伤势不算重,但圣殿常规的治愈术似乎……效果不太理想。他希望能得到克洛托大人的帮助……”

克洛托指尖那缕微弱的光雾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干扰。

埃尔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但很快舒展开,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他看向克洛托,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克洛托睁开眼,红眸中带着一丝询问。身体深处的疲惫感依旧清晰,但指尖那点微弱却真实的暖意,以及门外传来的求助声,让她无法拒绝。她轻轻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埃尔导师。”

门被推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轻便银甲的战斗天使走了进来。他左臂的护甲有明显的破损和焦痕,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紫色,显然是某种带有侵蚀性的黑暗能量造成的。他脸色因失血和能量侵蚀而显得有些灰败,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只是看向克洛托时,那份锐利化作了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待。

“克洛托大人,打扰您休养了。”维拉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这伤……普通的治愈光流似乎无法驱散那些黑暗残余……”

“请坐下。”克洛托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她示意维拉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尖那缕稀薄而闪烁不定的淡绿色光雾,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变得稍微凝实了一些。

维拉依言坐下,将受伤的左臂平放在小几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暗紫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在血肉边缘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克洛托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都沉入指尖那点微弱的暖意之中。她能感觉到“命运之书”在她灵魂深处发出极其微弱的共鸣,如同疲惫的心跳。她小心翼翼地将指尖靠近那道狰狞的伤口,淡绿色的光雾如同最轻柔的纱幔,缓缓覆盖上那片被黑暗侵蚀的皮肉。

“嘶……”

维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并非因为疼痛加剧,而是当那缕看似微弱的淡绿色光芒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一股极其温暖、如同浸泡在生命之泉中的舒适感瞬间驱散了伤处附骨的阴寒!那顽固盘踞的暗紫色能量,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在淡绿光芒的覆盖下,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开始肉眼可见地消融、退缩!

光芒所过之处,翻卷的皮肉边缘那令人心悸的暗紫色迅速褪去,显露出原本健康的血色。深可见骨的创口内部,粉嫩的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滋生、蔓延,缓慢却坚定地弥合着那道恐怖的裂痕。

整个医疗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维拉屏住呼吸,震惊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正在发生的奇迹。埃尔安静地坐在一旁,深海般的蓝眸专注地凝视着克洛托的动作和她指尖那稳定流淌的治愈之光,眼底深处仿佛有复杂的星图在无声运转、解析。他放在膝上的手指,指尖萦绕的淡绿色光芒比之前更加凝实、活跃了一分,无声无息地汇入克洛托引导的光流之中,如同暗流滋养着明河。

克洛托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元力正在被快速抽离,身体深处那种被无形丝线撕裂的隐痛又开始隐隐作祟。但她咬着下唇,努力维持着指尖光流的稳定。看着伤口在光芒下迅速好转,看着维拉眼中那痛苦被希望取代的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

治疗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于克洛托而言却仿佛一个世纪。当最后一丝顽固的暗紫色能量在淡绿光芒的冲刷下彻底消散,那道深长的伤口也终于弥合,只留下一条粉红色的、略显柔嫩的新生疤痕时,她指尖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倏然熄灭。

克洛托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床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克洛托大人!”维拉猛地站起身,看着自己几乎恢复如初的手臂,又看向克洛托苍白虚弱的脸,眼中充满了狂喜与浓烈的感激,更夹杂着深深的不安,“您……您感觉怎么样?我……”

“无妨。”克洛托轻轻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释然,“休息一下就好。你的伤,注意近期不要过度用力。”

维拉激动得语无伦次,深深地向克洛托鞠了一躬,又向埃尔行礼,这才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腔的感激,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医疗室。

门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克洛托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埃尔站起身,走到克洛托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为她擦拭额角和颈侧的细汗。他的指尖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微凉,触碰到她因虚弱而有些发烫的皮肤时,克洛托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

“做得很好,小克洛托。”埃尔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回响’的力量,你掌握得比我想象的更快。感受生命的连接,治愈的喜悦……这些都会成为你力量的源泉。”

克洛托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毛巾带来的清凉和埃尔话语中的肯定,身体深处那股撕裂般的疼痛似乎也稍稍缓解了一些。她能感觉到,在刚才全力引导“回响”治愈维拉的过程中,埃尔那温和却强大的元力如同无声的溪流,一直在她身后给予着坚定的支撑,分担了相当一部分反噬的冲击。

“谢谢您,导师……”她喃喃道,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睡吧。”埃尔为她掖好被角,动作细致而温柔,“你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

克洛托的意识在温暖的包裹和深深的疲惫中缓缓下沉。然而,就在即将沉入无梦黑暗的边缘,一点冰冷的猩红碎片,毫无征兆地、蛮横地刺破了这片安宁!

不是预言的主动发动,更像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充满血腥味的记忆闪回!

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红色淹没!浓稠、粘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气息——那是血!无边无际、冰冷粘稠的血泊!

一只手,一只骨节粗大、覆盖着薄茧、曾徒手撕裂神木、曾轰碎陨石的手,正无力地从那片猩红的血泊中伸出!五指痉挛般地张开,仿佛想抓住什么,又像是最后的挣扎与求救!手腕上,缠绕着几缕刺目的、火焰般的红发,被粘稠的血液浸透,如同垂死的火焰……

“呃!”

克洛托猛地从昏沉的边缘惊醒,身体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她猛地睁开眼,红眸中充满了尚未散尽的惊悸和冰冷的恐惧,死死地盯着医疗室那圣洁的穹顶,仿佛那上面正流淌着粘稠的鲜血。

“怎么了?”埃尔立刻察觉她的异样,俯身靠近,蓝眸中瞬间敛去了所有温和,变得锐利如冰,紧紧锁住她苍白惊惶的脸,“反噬又开始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一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探查能量瞬间涌入。

克洛托急促地喘息着,血泊中那只挣扎的手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闪回,冰冷而绝望。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埃尔的手腕,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血……好多血……”她喃喃道,声音干涩发颤,像是破碎的玻璃,“派厄斯大人……他的手……”

埃尔搭在她腕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深海般的蓝眸深处,仿佛有极寒的冰川骤然凝结,所有的温和表象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关于派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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