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霁

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般在天际晕染开来，妹妹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第三次看手表。放学已经二十分钟了，校园里的人潮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值日生慢吞吞地拖着扫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夏以昼的消息跳出来：「临时加班，再等我半小时。饿的话先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妹妹咬了咬下唇，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好」字。她想起昨晚陶桃红着眼睛说的那句"你们这样不会有好结果"，胃部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便利店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妹妹站在货架前，无意识地捏着一包夏以昼常买的薄荷糖。塑料包装在她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像她这些天来不断动摇的决心。

"同学，要关东煮吗？最后三串半价。"收银员探头问道。

妹妹摇摇头，却还是拿了一串鱼豆腐——夏以昼最喜欢的那种。当她咬着食物走出便利店时，冷风夹着细雨突然袭来，她慌忙退回屋檐下，鱼豆腐的热气在雨中凝成白雾。

"怎么站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妹妹猛地转身。夏以昼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西装外套的肩膀处已经洇开深色的水痕，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却在看到她时眼睛一亮。

"你...不是说要半小时吗？"妹妹小声问。

"提前结束了。"夏以昼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走吧，奶奶说今天包了饺子。"

他们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慢慢走着，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妹妹能闻到夏以昼身上淡淡的咖啡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他的手臂偶尔碰到她的肩膀，又很快分开，像是不敢停留太久。

"今天..."夏以昼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HR找我谈话了。"

妹妹的心猛地揪紧："他们说什么了？"

夏以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转正后需要经常见客户，员工的家庭...形象很重要。"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妹妹盯着自己鞋尖上溅到的泥点，想起陶桃昨天掰着手指算的那些现实问题——法律上的兄妹关系、社会的眼光、未来的工作...

"那..."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们要怎么办？"

夏以昼的脚步停下了。妹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不知道。"他苦笑了一下，"但我不想放弃。"

雨越下越大，黑伞在风中摇晃。夏以昼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妹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痕。他的指腹温暖粗糙，动作却轻柔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还记得你初二那年发烧吗？"他轻声说，"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我背你去医院，你在路上一直说胡话。"

妹妹点点头。她记得自己趴在夏以昼背上，闻着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觉得特别安心。

"你说..."夏以昼的声音带着笑意，"'哥哥不要结婚，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热意瞬间涌上脸颊，妹妹慌乱地别开眼："那、那是烧糊涂了..."

"但我当真了。"夏以昼突然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妹妹耳边："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一直陪着你，不结婚也没什么。"

雨幕中，远处居民楼的灯光变得模糊而温暖。妹妹感到夏以昼的手指慢慢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们慢慢来。"夏以昼握紧她的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妹妹用力点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却不再觉得冷。夏以昼的掌心贴着她的，温度从相触的皮肤一点点蔓延开来，像是黑暗中的小小火苗。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回家，伞微微倾斜，雨声渐渐变小。远处，奶奶家的窗户透出温暖的黄光，饺子下锅的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