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引擎低沉地咆哮着,最终停在了跨江大桥中段一处僻静的观景平台旁。引擎声熄灭后,四周只剩下江风掠过桥索的呜咽和远处城市的低语。妹妹松开环在夏以昼腰上的手臂,指尖还残留着他T恤下温热的触感和一路疾驰带来的轻微震颤。
“怕了?”夏以昼摘下头盔,随手挂在后视镜上,夜风立刻吹乱了他半干的头发,几缕发丝不羁地搭在英挺的眉骨上。星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比星辰大厦顶楼的霓虹还要清亮动人。
妹妹摇摇头,却下意识把怀里的头盔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某种安心符。夏以昼轻笑一声,低沉悦耳,他长腿一跨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两条厚实的羊毛毯,仔细地铺在冰凉的桥栏杆旁的人行道上,又拍了拍:“来。”
江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和水汽拂过脸颊。妹妹看着夏以昼像个变魔术的孩童,又从那个看似不大的背包里依次掏出保温杯、还温热的烤红薯,最后,竟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小型天文望远镜,熟练地架设起来。
“蒋飞的宝贝,软磨硬泡借来的。”他一边低头熟练地调整着焦距和寻星镜,一边解释,侧脸在朦胧的桥灯光线下显得专注而温柔,“预报说,后半夜有英仙座流星雨的小峰值,虽然不如夏季壮观,但…聊胜于无。”
妹妹咬了一口烤红薯,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炭火的焦香——是她最喜欢的街角老摊的味道。她突然想起什么,含糊地问:“你明天…不是有数据结构期中考试吗?蒋飞说很难…”
“嗯。”夏以昼头也不抬,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某人昨天半夜一点,做数学题做崩溃时,在电话里抽抽嗒嗒地说,‘要是能逃一晚晚自习,去江边看星星就好了’…”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星光落在他含笑的眼眸里,“我记性…好像还不赖?”
妹妹的耳根瞬间像被点燃,热度一路蔓延到脖颈。那是她被导数题折磨得神志不清时的呓语,带着委屈和撒娇,说完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却被他如此珍重地记在心里,甚至不惜放弃掉重要的复习时间来兑现。
望远镜突然被转向她。夏以昼的眼睛藏在镜筒后面,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发现一颗害羞的小行星,轨道奇特,正绕着某个傻哥哥打转。”
“幼稚鬼!”妹妹又羞又恼地去抢望远镜,却被他顺势一拉,跌进他早已准备好的怀抱里。夏以昼的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的发顶,手臂虚虚地环着她的肩膀,保持着一种既亲密又带着珍视距离感的姿态。
“那里,”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修长的手指引导她看向东南方深邃的夜空,指尖划过几颗明亮的星辰,“天鹰座的河鼓二(Altair),牛郎星。看到它旁边那两颗小星了吗?那是传说中他挑着的两个孩子。”
妹妹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眯起眼,视线穿过冰凉的镜片。群星在视野中骤然放大,像被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烁着清冷而永恒的光芒。夏以昼的呼吸规律地拂过她耳畔,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流淌,讲述着星座的传说和恒星的距离,驱散了所有关于身世、流言和未来的阴霾。
“小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总说星星是死去的人变的。现在…还这么想吗?”(小时候林小雨以为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才会被奶奶收养……)
妹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玉坠。温润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奶奶让她一直带着这个玉坠,或许——这个玉坠就是她与生母林玥之间唯一的、沉默的信物。夏以昼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暗了暗,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却体贴地什么也没问,只是更温柔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我更愿意相信…”她向后放松地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清晰地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最安心的鼓点,“星星是等着被实现的愿望。就像…我昨晚那个随口说说的愿望一样。”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夜空中毫无预兆地划过一道璀璨的银光!妹妹惊喜地低呼出声,夏以昼却已经迅速而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细碎的流星如同天神的泪滴,短暂而绚烂地划过深蓝的天幕,在他低垂的、长而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影。
流星雨短暂地谢幕,夜空重归深邃的宁静。
“许了什么愿?”妹妹忍不住好奇,仰头看他,眼睛在星光下亮晶晶的。
夏以昼睁开眼,眸子里还映着未消散的星光碎屑,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带着戏谑:“希望林小雨同学…”他顿了顿,看着妹妹瞬间紧张起来的小脸,坏心眼地笑了,“下周月考数学能及格,别再把导数符号看反了。”
“夏以昼!”妹妹气得抓起手边吃剩的烤红薯皮就朝他扔过去,却被他大笑着灵巧躲开。打闹间,妹妹脚下一滑,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栽倒!夏以昼脸色一变,反应快如闪电,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稳稳护住她的后脑勺,两人一起跌坐在柔软的羊毛毯上。
惯性让他们在地上滚了小半圈。等尘埃落定,妹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夏以昼身上,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她能清晰地数清他睫毛的根数,能闻到他衣领上残留的、和自己同款的柠檬沐浴露香气,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和自己同样剧烈紊乱的心跳,以及…他环在自己腰间那滚烫而有力的手臂。
“我改主意了。”夏以昼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像砂纸磨过心弦。
妹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的T恤布料,几乎能感受到布料下紧实的肌肉和灼热的体温:“那…真的愿望呢?”
夏以昼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锁住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红晕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花瓣般的唇。夜风拂过,带来江水的微腥和远处城市的灯火气息。他抬起手,指尖带着薄茧,极其温柔地拨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然后,一个轻如羽毛、带着无尽珍视和滚烫情意的吻,虔诚地落在了她的眉心。
“说出来,”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像带着魔力的蛊惑,“就不灵了。”
远处传来轮船悠长低沉的汽笛声,在寂静的江面上回荡。妹妹在渐强的江风中缩了缩脖子,夏以昼立刻展开另一条毯子,像裹一只珍贵的蚕宝宝一样,仔细地将她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的手臂成了最安全的港湾,他的心跳成了最动人的摇篮曲。毯子上残留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混合着羊毛的暖意,将她温柔地包裹。疲惫和安心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沉…
当妹妹再次被细微的声响唤醒时,天边已经泛起朦胧的鱼肚白,深蓝的天幕正一点点褪去夜色。她身上盖着两条厚实的毯子,暖烘烘的。而夏以昼正盘腿坐在她身边,膝盖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而无声地敲击着,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
“早安,睡美人。”他合上电脑,屏幕光熄灭的瞬间,晨曦的微光柔和地勾勒出他的轮廓。他拧开保温杯,倒出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可可,“送你回学校换衣服?还能赶上第一节课。”
妹妹揉揉惺忪的睡眼:“你…该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就坐在这儿?”
“数据结构复习完了,顺便把蒋飞求我帮忙debug的小程序搞定了。”夏以昼放下杯子,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帮她整理睡乱的头发,指尖梳理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倒是某个信誓旦旦说要陪我复习、给我加油的小朋友,”他故意拖长了“小朋友”三个字,带着宠溺的笑意,“自己先抱着星星睡着了,还流口水。”
小朋友。这个熟悉的称呼,此刻从他带着戏谑笑意的薄唇中吐出,却带着全新的、令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甜蜜意味。不再是单纯的兄妹调侃,而是裹着糖衣的亲密昵称。
摩托车再次轰鸣着驶过清晨空旷无人的街道。这一次,妹妹毫不犹豫地紧紧环住他的腰,将侧脸完全贴在他宽阔温暖的后背上。夏以昼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源源不断地传来,比任何毯子都要温暖踏实。风在耳边呼啸,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她偷偷弯起嘴角,听见风中清晰地传来他带着纵容笑意的声音:
“抓紧了,我的小朋友…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