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注视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宋娜坐在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咖啡已经冷了，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像她此刻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的目光穿过雨帘，落在街对面那栋公寓楼的某个阳台上。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她也能认出那个身影——许芊雪，正笨拙地弯腰收起晾晒的衣物。七个月的身孕让她的动作变得迟缓，浅粉色的家居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圆润的曲线。

宋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端起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

三个月了。自从那次意外后，许芊雪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只有医院检查单上冰冷的数据显示着一个正在发育的胎儿。宋娜本以为自己对这种事毫不在意——劣质Alpha本来就不该对Omega抱有什么期待，尤其是在这个ABO性别决定一切的社会里。

但当她偶然在超市遇见挺着肚子的许芊雪时，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攫住了她。从那以后，宋娜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许芊雪可能出现的地方。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责任感，毕竟那个孩子可能有她的基因。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在撒谎。

阳台上，许芊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向街对面。宋娜迅速低下头，黑色短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手指在桌下蜷缩又展开。等再抬头时，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的声音像某种催促。宋娜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纸币压在咖啡杯下。她该走了，这种无意义的窥视早该结束。

推开咖啡厅的门，潮湿的空气立刻裹挟了她。宋娜竖起风衣领子，正准备踏入雨中，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咖啡厅的店员正手忙脚乱地扶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浅粉色头发，宽松的连衣裙下隆起明显的腹部。

许芊雪。

宋娜的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她看着许芊雪勉强对店员笑了笑，脸色苍白得吓人。店员似乎在劝她坐下休息，但许芊雪摇摇头，坚持要离开。当她转身时，视线正好与宋娜相遇。

那一瞬间，宋娜看见许芊雪的眼睛瞪大了，朦胧的粉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许芊雪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向前倾斜。

宋娜的动作比思维更快。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冲进咖啡厅，接住了倒下的许芊雪。Omega的身体比她记忆中沉重了许多，带着孕期特有的温热和某种甜腻的信息素味道。宋娜的手臂环住许芊雪的腰，感受到布料下皮肤的触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

"放开我。"许芊雪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她的手指抵在宋娜胸前，却没有真正用力推开。

宋娜没有松手。"你晕倒了。"她陈述事实，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只是低血糖。"许芊雪试图站直，但腿一软又靠在了宋娜身上。她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请...放开。"

宋娜注意到许芊雪用的是"请"而不是命令。这微妙的变化让她眯起眼睛。她没说话，只是稍微调整了姿势，让许芊雪能靠得更舒服些。

店员拿来了一杯热糖水和毛巾，宋娜接过，动作熟练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她将杯子递到许芊雪唇边，"喝掉。"

许芊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小口啜饮。糖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宋娜用拇指轻轻擦去，指腹在Omega柔软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秒太长的时间。

"谢谢。"许芊雪低声说，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我现在好多了。"

宋娜知道这是逐客令。她应该放下杯子，转身离开，继续她三个月来的暗中观察。但某种冲动驱使着她开口："我送你回家。"

许芊雪抬起头，粉色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不用了，我..."

"你住对面公寓，17楼，1702室。"宋娜平静地说出这些信息，看着许芊雪的表情从惊讶变成警惕。

"你跟踪我？"许芊雪的声音冷了下来。

宋娜摇头。"偶然看见。"这是实话，至少一开始是。她松开扶着许芊雪的手，后退半步以示无害，"只是担心孩子的安全。"

许芊雪的表情变得复杂。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弧线。"孩子很健康。"她轻声说，然后抬头直视宋娜的眼睛，"但不是你的责任。"

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宋娜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她讨厌这种对话，讨厌许芊雪眼中那种疏离的神情，更讨厌自己无法解释的在意。

"我知道。"最终她只是这样说，转身准备离开。

"宋娜。"

自己的名字从许芊雪口中唤出，让宋娜停住了脚步。她没回头，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许芊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宋娜无法辨认的情绪，"下周三下午三点，产科复诊。"

宋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是一个邀请，还是一个测试？她慢慢转身，看见许芊雪站在咖啡厅暖黄的灯光下，浅粉色头发被雨水微微打湿，贴在脸颊边。Omega的眼睛依然朦胧，却多了一丝宋娜读不懂的东西。

"好。"宋娜简短地回答，然后推门走入雨中。

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宋娜没有加快脚步，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发烫的皮肤。她想起许芊雪靠在她怀里的重量，想起那杯糖水的甜腻气味，想起Omega说"产科复诊"时微微颤抖的声线。

街角的红灯亮起，宋娜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许芊雪公寓的方向，窗户已经亮起了灯。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窗前，似乎在看着什么。

宋娜没有挥手，也没有微笑。她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模糊视线，直到绿灯亮起，才继续向前走去。

她会在下周三去医院。不是为了孩子，甚至不是为了许芊雪。宋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答应那个邀请，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三个月来一直无法将那个粉色头发的Omega从脑海中抹去。

这个社会就像醉了一样，宋娜想。ABO的性别规则，劣质Alpha的标签，还有那些关于责任与义务的空洞说教。她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只是许芊雪靠在怀里时那种真实的触感，是Omega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是那个孕育着生命的身体散发出的、令人着迷的变化。

宋娜拐进一条小巷，靠在潮湿的砖墙上点燃一支烟。烟雾在雨中迅速消散，就像她与许芊雪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她吐出一口烟圈，想起许芊雪腹部的弧度，想起自己手指擦过对方嘴角时的触感。

她只在意那个身体。宋娜对自己重复着这个谎言，直到几乎相信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