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娱乐的招聘启事像张轻飘飘的传单,被初夏的风卷着,贴在沐屹陆打工的便利店玻璃门上。
塑料门帘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铃响,穿西装的男人抖落肩头薄汗,目光越过货架上排列整齐的便当,精准落在正弯腰扫着地的少年身上。
“沐屹陆?”
扫帚柄在瓷砖上磕出轻响。少年抬头时,额前汗湿的碎发黏在眉骨,露出双过分干净的眼睛,像盛着没被城市染过的天光。他手心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那是他今天的午饭。
男人递过烫金封面的名片,指节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白:“我们是星途娱乐的星探,看到了你之前在地下通道弹吉他的视频。”
沐屹陆的指尖猛地收紧,面包碎屑簌簌落在深蓝色工装上。他记得那个雨夜,自己抱着裂了缝的吉他唱到嗓子发哑,只有巷尾的流浪猫竖着尾巴听了半宿。
“练习生招募,”男人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明天下午三点,到公司来试试。”
传单被塞进他手里时还带着余温,上面“出道”两个字印得格外亮,像淬了火,烫得沐屹陆指尖发麻。便利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他望着男人走进烈日里的背影,忽然想起母亲临走前说的话:“屹陆,你得抓住点什么。”
或许,是时候抓住点什么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沾着灰尘的帆布鞋,慢慢将那张传单折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块。
第二天下午,沐屹陆攥着那张被体温焐热的传单,站在星途娱乐大楼前。玻璃幕墙映出他洗得发白的T恤和磨边的牛仔裤,与进出的光鲜人群格格不入。
电梯在练习生楼层打开时,震耳的音乐涌了出来。他顺着走廊往里走,看见宽敞的练习室里,一群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对着镜子练动作。角落里,一个穿着定制运动服的男生正被老师单独指导,侧脸线条利落,额前的碎发用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连手腕上的运动手环都印着小众设计师的logo。
“新来的?”指导老师扬声喊他,“过来做个自我介绍。”
沐屹陆刚站定,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响。那个被单独指导的男生转过身,手里转着的矿泉水瓶停在半空,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
“我叫沐屹陆。”他的声音有点干,下意识攥紧了衣角——那是妈妈昨晚连夜缝补过的地方。
“周肆忱。”对方挑眉应了一声,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自带一种养尊处优的松弛感。他随手将水瓶放在旁边的储物柜上,柜门上贴着某国际中学的校徽,和沐屹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普通高中录取通知书,像是两个世界的标签。
休息时,沐屹陆靠在墙角喝水,塑料瓶是便利店打折买的。周肆忱被几个练习生围着说笑,有人提起他家司机早上送的进口水果,他笑着摆摆手,视线扫过沐屹陆时,顿了顿。
“你以前学过跳舞?”周肆忱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他比沐屹陆高小半个头,站姿笔直,是常年被矫正过的仪态。
沐屹陆摇摇头:“没学过。”他只在地下通道里弹过吉他,为了赚点生活费。
周肆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时,沐屹陆瞥见他运动鞋的牌子——那是他在杂志上见过的限量款,够他和妈妈交三个月房租。
傍晚的练习结束后,沐屹陆攥着老师给的五十块餐补,盘算着买两个馒头当晚饭。走出大楼时,看见周肆忱坐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对方似乎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车子就汇入了车流。
晚风卷着夏末的热意吹过来,沐屹陆摸了摸口袋里妈妈塞的护身符——那是爸爸救灾时留下的唯一遗物,被她用红绳系着,说能保平安。他抬头望了望星途娱乐亮着灯的窗口,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妈妈红着眼圈说:“别太累,不行就回家。”
他不能回家。爸爸走后,妈妈的腰疾越来越重,药费像座小山压着。他必须留在这儿,哪怕和周肆忱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像株刚从石缝里钻出来的藤蔓,仰望着早已枝繁叶茂的树。
路灯亮起来时,沐屹陆咬了口冷馒头,朝着公交站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长,孤单地映在柏油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