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漆的离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陈兮悦的世界,也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冲刷掉了她和池骋之间最后那层由猜忌、试探和“任务”筑起的薄冰。
风暴过后,留下的不是废墟,而是一种近乎赤裸的、疲惫的真实。
池骋看着陈兮悦在墓园里单薄的背影,看着她抱着素描相框回到空荡别墅时的沉寂,看着她在他刻意的刺激下终于崩溃落下的眼泪……
他心中所有关于“攻略”、“任务”、“欺骗”的纠结和愤怒,在那真实的悲伤面前,突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
他池骋,在认识陈兮悦之前,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荒唐事、混账事,他干得一点都不少。他的过去,同样是一片狼藉。
陈兮悦接受了他的全部,包括他那七年来所有的风流韵事,她也仅仅是闹过一次再没提过。
那么,他又凭什么,不能接受她的“开始”或许并不纯粹呢?
重要的是现在。
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陈兮悦对他,绝非没有真心。
那些日常相处中的默契、那些危急时刻下意识的依赖、那些争吵时她眼底真实的受伤、那些缠绵时她无法伪装的动情……点点滴滴,汇流成河,做不得假。
只要她是爱他的。
只要她现在,是真心留在他身边。
那么,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想通这一点,池骋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好好珍惜眼前人的决心。
而陈兮悦,在经历了妹妹“离去”的巨大悲伤和与池骋那次情绪彻底宣泄的对峙后,也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任务”、“剧情”、“回家”……这些曾经支撑她、也束缚她的概念,在真实的生离死别面前,似乎也暂时褪去了紧迫的色彩。
她需要喘息。
需要一点真实的、不带目的的温暖。
需要暂时忘记一切,只是作为一个“陈兮悦”,去感受,去疗伤。
于是,在池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说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承诺时,她没有再推开,也没有去深思那承诺的有效期。
她选择了暂时相信,暂时沉溺。
和好,变得顺理成章。
池骋开始以一种近乎“无底线”的方式,照顾着陈兮悦的情绪,包容着她的一切。
他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应酬和工作,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她。
他不再提起任何关于过去的不愉快,仿佛那些隔阂从未存在过。
他会耐心地陪她吃饭,哪怕她胃口不好,只是象征性地动几下筷子。
他会在她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时,第一时间将她搂紧,轻声安抚,直到她再次入睡。
他会默默处理好所有关于陈漆身后事的琐碎细节,不让她再操一点心。
他带她离开了那座充满回忆、也令人窒息的别墅,开始了计划中的散心之旅。
他们没有去热闹的景点,而是选了一个僻静的海边小镇。
每天,他们睡到自然醒,手牵着手在无人的沙滩上散步,听着海浪声,看潮起潮落。
池骋会租一艘小渔船,带她出海,在夕阳下钓鱼,虽然往往一无所获,但过程却宁静而美好。
更重要的是,池骋重新拾起了他许久未碰的吉他和钢琴。
傍晚,在海边民宿的露台上,他会抱着吉他,弹唱一些舒缓的老歌。他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点点沙哑,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温柔。
陈兮悦就窝在旁边的躺椅里,裹着厚厚的毯子,安静地听着。
有时,是民宿客厅那架有些年头的立式钢琴。池骋的钢琴弹得比吉他更好,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流畅地跃动,奏出或忧伤或宁静的旋律。他会即兴地哼唱,没有歌词,只是随性的吟哦,却仿佛能涤荡人心。
陈兮悦常常听着听着,就靠在沙发边睡着了。池骋会停下演奏,轻轻走过去,将她抱回房间。
他不再问她“任务”的事,不再试探她的“真心”,只是用这种无声的、充满艺术气息的方式,为她构筑一个安全、温暖的避风港。
而陈兮悦,也暂时放下了所有的盔甲和算计。
她允许自己沉浸在池骋给予的温柔里。
允许自己因为一首歌而流泪,允许自己在海风中放空发呆,允许自己在他怀里寻求慰藉。
她甚至会主动靠在他身边,听他弹琴,偶尔,也会跟着他轻轻的哼唱,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得的松弛和依赖。
她不再去想“剧情”会如何发展,不再去计算“任务”的进度。
她只是感受着此刻的宁静,感受着池骋毫无保留的呵护,感受着内心伤口在一点点缓慢愈合的微痒。
这是一种默契的休战,也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疗愈。
他们都清楚,问题或许并没有真正消失,未来可能还有风雨。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边小镇,在吉他和钢琴的旋律里,他们选择相信彼此,选择沉溺于这份失而复得的、带着伤痛印记的温柔之中。
暂时,就这样吧。
暂时,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