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列车的观景窗被雨丝蒙成一片朦胧的雾，烛川刚把最后一块巧克力曲奇塞进嘴里，就被帕姆炸毛的叫喊惊得差点噎住。
“警报！警报！检测到陌生个体靠近帕！手持长柄武器！浑身都在滴水——会弄湿本列车长的羊毛地毯帕！”帕姆站在主控室中央，爪子死死扒着控制台边缘，尾巴尖绷得像根拉紧的琴弦，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急出来的颤音。
烛川丢下包装纸往主控室跑，正好撞见姬子端着白瓷马克杯倚在舱门旁。深褐色的咖啡在杯里泛着热气，氤氲的水雾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珠，她朝站台阴影处抬了抬下巴，声音里带着笑意：“看看我们的‘不速之客’。”
烛川顺着望去，瞬间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深色风衣被雨水浸得沉甸甸的，贴在单薄的肩头，背后斜挎的“击云”长枪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正是他在现实世界玩游戏时见过无数次的丹恒。青年站在积水里，裤脚溅满泥点，眉眼冷得像仙舟罗浮的冰棱，连周遭的雨丝都似被他的气息冻得滞缓了半分，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戒备。
“嘿！那位持长枪的帅哥！”烛川趴在车窗上大喊，手拢成喇叭状，“雨这么大，不上来躲躲？姬子姐煮的咖啡超香，还有帕姆藏的小鱼干——虽然他肯定舍不得给你吃帕！”
最后那个刻意模仿的“帕”字刚出口，就被帕姆狠狠瞪了一眼：“烛川！不准学本列车长说话帕！”
丹恒的视线却骤然转来，落在烛川身上时带着明显的审视，像是在判断这个穿着卡通卫衣、举止跳脱的人是不是新的陷阱。他没应声，反而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更贴近了站台的阴影，指尖不自觉地扣紧了枪柄——烛川太清楚了，这是他常年被“刃”追杀、被公司追捕养成的本能反应。
“别吓着他，烛川。”姬子把马克杯放在控制台边缘，踩着高跟鞋走进雨里，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我是姬子，星穹列车的领航员。我们不是‘公司’的人，也不是鳞渊境的追兵帕——咳，习惯了。”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显然是被帕姆的说话习惯带偏了。
“公司”二字刚出口，烛川就看见丹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终于开口，声音被雨水泡得沙哑，却依旧冷硬：“你们怎么……”
“猜的。”姬子的笑容温和却笃定，“能在仙舟外围的废弃站台独行，带着制式长枪，要么是巡逻队，要么是在躲他们。而你看起来，更像后者帕——这次是故意的。”她朝主控室里的帕姆眨了眨眼，惹得毛球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丹恒盯着姬子沉默不语，这时瓦尔特·杨拄着拐杖走出车厢，三月七举着粉色雨伞跟在后面，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悠，她小心翼翼地想往丹恒头顶递伞，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小伙子，先上车吧。”杨叔的声音像春日暖阳，手轻轻搭在三月七的肩上，“这趟列车，本就是载着无处可去的人寻找方向的帕——看来我也被传染了。”
烛川趁这功夫悄悄凑到姬子身边，压低声音补了句：“他刚从‘悲悼伶人’的船上下来，差点被偷了记忆，还一直在躲一个叫刃的仇家帕。”这话半真半假，既符合他“阿基维利和啊哈带来的孩子”的神秘身份，又点到了丹恒的要害，连尾音都下意识加了个“帕”。
姬子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追问，只是朝丹恒扬了扬下巴：“我们需要一位护卫和智库维护员，你正好合适。等你想好了去处，随时可以下车帕。”
这句话像是击溃了丹恒最后的防线。他的目光扫过杨叔温和的眉眼，三月七举伞的笨拙姿态，最后落在烛川眼里毫不掩饰的期待上，沉默许久才开口：“我叫丹恒。我……没有目的地。”
“没有目的地才好！”烛川立刻跳下车，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时故意夸张地哆嗦了一下，“哇，你比雅利洛-Ⅵ的冰棱还凉！快上车！姬子姐的咖啡还热着，我偷偷加了奶球，超好喝的帕！”
丹恒下意识想挣脱，却被烛川掌心的温度烫得顿了顿。那点抗拒在带着暖意的拉扯里渐渐消散，他跟着踏上列车，刚进门就被帕姆的尖叫炸了耳朵：“喂！你把雨水弄在地毯上了！赔！用三罐小鱼干赔帕！”
“知道啦列车长！”烛川敷衍地应着，把丹恒按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从背包里翻出件印着星穹图案的连帽衫，“快换件干衣服，休息室在那边，我带你去帕？”
丹恒握着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指尖微颤。外套上淡淡的阳光气息混着巧克力味，让他想起被流放前，在罗浮藏书阁偶尔晒到的暖阳——那是他为数不多感受过的温暖。他刚想道谢，就被杨叔递来的马克杯打断，陶瓷杯的温度透过指尖蔓延开，暖得喉咙发紧。
“谢谢。”他低声说，眼帘垂了下去。
“不用客气。”杨叔坐在对面，轻轻摩挲着搪瓷杯，“我们这儿的人都有故事。三月七以前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烛川更有意思，醒来就在列车上，说是两位星神送过来的孩子帕。”
“杨叔！”烛川立刻抗议，“是阿基维利和啊哈！听起来就很酷帕！”
“都一样啦。”三月七举着相机对着窗外的雨景按了快门，屏幕里的雨幕模糊又温柔，“但现在我们有列车，有彼此，就是家了帕。”
丹恒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这些年的逃亡：从罗浮被流放时士兵冷漠的眼神，公司飞船上永无止境的监视，刃如影随形的追杀，还有“悲悼伶人”船上诡异的面具和妄语演讲。他像只无脚鸟，总以为跑得够快就能摆脱过去，直到此刻看着车厢里暖黄的灯光，听着此起彼伏、都带着“帕”字尾音的笑语，才忽然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不用时刻紧绷的地方。
“对了丹恒，”烛川忽然凑过来，手里举着列车路线图，“我们接下来要去雅利洛-Ⅵ，那里有会下雪的森林，还有超好吃的炖菜！三月七说要拍满一整本雪景照片，杨叔还会教我们堆雪人呢帕！”他刻意没提星核危机，知道丹恒现在需要的是安心，不是预知的负担。
丹恒抬头时，正撞进烛川明亮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审视，没有恨意，只有纯粹的热忱，比列车的灯光更暖，比窗外的星光更亮。他看向主控室里调试设备的姬子，正给自己续着咖啡；杨叔在给帕姆喂小鱼干，虽然帕姆还嘴硬说“只是不想浪费帕”；三月七在翻相机里的旧照片，叽叽喳喳地说着之前在贝洛伯格的冒险经历——这些画面像一串温暖的珠子，串起了他久违的安稳。
他想起姬子说的“护卫和智库维护员”，想起自己在罗浮藏书阁养成的读书习惯，想起那些被逃亡打断的记录工作。或许在这里，他不用再做那个只知逃避的影子。
“好。”丹恒轻轻点头，声音虽轻，却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了地。
烛川瞬间欢呼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啦！我跟你说，姬子姐的咖啡虽然苦了点，但加两块方糖之后——”
“烛川！不准教坏新人！”姬子端着咖啡走过来，无奈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咖啡要喝原味才正宗帕。”
帕姆也气冲冲地飘过来，爪子叉着腰：“还有！丹恒！别听他的！本列车长的小鱼干才是全宇宙最好吃的帕！”
丹恒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场景，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他低头抿了口咖啡，温热的液体滑进胃里，连带着冻僵的四肢都暖和起来。窗外的雨还在下，但车厢里的暖意把冰冷隔绝在外，掌心的杯子烫得刚好，像握住了一小簇星光。
星穹列车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驶离废弃站台，朝着茫茫星海进发。丹恒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星光，忽然觉得这趟没有目的地的旅程，或许正是他一直在找的归宿。身边的烛川还在和帕姆争论“小鱼干和咖啡哪个更配早餐帕”，三月七在给他讲列车上的趣闻，杨叔偶尔插句话调和，姬子则在前方指引着航向。
“对了丹恒，”烛川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星舰模型，“这个给你！据说放在身边能带来好运，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帕。”
丹恒接过模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莫名觉得安心。他看着烛川灿烂的笑脸，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疏离，多了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列车载着满车厢的笑语和新生的希望，在星海中继续前行，而丹恒知道，他终于不用再逃了。后来他才发现，列车早已为他准备了房间，铺着柔软的地毯，窗台上还摆着一小盆多肉——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敢接受这份安稳，悄悄在资料室打了地铺，直到某天清晨被帕姆“催着换床单帕”的叫喊惊醒，才真正卸下了所有防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