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淤泥的腥臭,如同无数条滑腻的毒蛇,死死缠绕着身体,疯狂地往口鼻里灌。
肺叶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让窒息感更甚,冰冷的河水呛入气管,带来撕裂般的灼痛。
眼前是浓稠的黑暗,意识在溺毙的边缘反复沉浮。只有一点冰冷的、带着不甘恨意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吊着最后一丝清明。
傅沉砚……苏清璃……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濒死的躯壳里奔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光深渊的刹那——
嗡!
丹田深处,那颗沉寂的、灰蒙蒙的混沌“种子”,仿佛被这濒死的绝境和滔天的恨意彻底点燃!
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一股冰冷、厚重、死寂中又带着一丝古老生机的磅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这股力量蛮横地冲垮了溺水的窒息感!
它冰冷地冲刷着被河水浸透的四肢百骸,强行驱散了刺骨的寒意,甚至硬生生将那呛入肺腑的冰冷河水,如同挤压海绵般,从口鼻中迫了出去!
“咳咳咳——呕——!”
我猛地破水而出,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河岸淤泥上!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和胸腔,大口大口的、带着腥味的河水混合着胃液被呕了出来,每一次呕吐都牵动着心口那处被利刃贯穿的、最致命的伤口!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
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呼呼漏风的巨大窟窿!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每一次心跳(如果那微弱的搏动还能称之为心跳)都像是在撕裂那仅存的血肉!
冰冷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身上,混合着淤泥和血水,刺骨冰凉。
“恩人!恩人!”
铁鹰嘶哑焦急的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模糊不清。他也刚从冰冷的河水中挣扎上岸,浑身湿透,胸口的伤口被水浸泡得泛白,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雨幕中却亮得惊人。
他扑到我身边,试图扶起我。
他的目光触及我心口——那被利刃贯穿、衣襟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却依旧能看出狰狞轮廓的巨大创口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心……心……”
他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作为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他太清楚这种伤意味着什么!
神仙难救!可……可眼前这个人,刚刚还在冰冷的河水中救了他,现在……现在竟然……
噗!
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从我口中涌出,迅速被冰冷的雨水冲淡。
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体内疯狂搅动、切割!冰冷的雨水砸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反而让那心口空洞的、被世界遗弃般的冰冷感觉更加清晰。
我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想要捂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肌肤和柔软的起伏,而是……一片冰冷、粘腻、深不见底的……空!
平坦……死寂……
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一个顽强搏动的小生命,从未有过那微弱的、曾支撑我度过最黑暗时光的悸动。
孩子……我的孩子……
那个在绝望中唯一给予我慰藉、又被傅沉砚亲手扼杀在腹中的小生命……彻底消失了……随着那颗被剜走的心,一同化为了泡影……
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吞噬灵魂的绝望和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支撑的堤坝!
比心口的伤更痛!比死亡的冰冷更刺骨!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悲鸣,混合着血沫,从我喉咙深处撕裂而出!
在暴雨倾盆的乱葬岗上空回荡,如同孤魂野鬼的泣血哀嚎!
眼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下。
不是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为了那个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被亲生父亲当作累赘抹杀的无辜生命!
铁鹰被我这绝望的悲鸣震得浑身一颤,看着我心口那致命的空洞和我眼中那死寂般的绝望,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河对岸那越来越近、如同索命鬼火般跳跃的火把光芒,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玉石俱焚的疯狂杀意!
“狗官!傅沉砚!老子跟你拼了!”
他嘶吼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捡地上散落的、被河水冲上来的尖锐石块,哪怕只能砸死一个追兵!
“别……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湿透的衣袖,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蛛丝,“走……带……我走……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死在这里!
不能像野狗一样曝尸荒野!傅沉砚!苏清璃!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爬也要爬到你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