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有鬼啊！”

“这庙……邪门！太邪门了！”

“撤！快撤！禀报大人！”

未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追杀的凶性！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剩下的追兵如同惊弓之鸟，再也顾不上命令，连滚爬爬地拖着那几个跪地不起的同伴，仓皇地退出了破庙的范围，火把的光芒迅速远去，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破庙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外面滂沱的雨声，依旧在疯狂地敲打着残破的屋顶和门窗。

铁鹰靠在墙边，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门口那几个被拖走的、如同失了魂的追兵，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神龛下蜷缩着的我，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刚才那股恐怖的威压……是恩人？可她明明……

他挣扎着想要爬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然而，就在此刻！

噗！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我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暗金色！

鲜血喷溅在布满灰尘的神龛底座上，如同绽开了一朵朵妖异的暗金之花！

丹田处那颗强行爆发、护住我最后生机的混沌“种子”，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变得如同顽石。

巨大的反噬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心口那巨大的空洞仿佛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将所有的力气、意识、甚至那滔天的恨意都吸了进去！

眼前猛地一黑！

所有的声音——铁鹰焦急的呼唤、外面狂暴的雨声——都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消失。

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冷。

刺骨的冷，仿佛灵魂都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

痛。

无法形容的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被撕裂的空洞，那里本该有一颗心在跳动，本该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如今只剩下死寂的虚无和冰冷的恨意。

我在黑暗中漂浮，意识像一缕即将散去的青烟。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临湮灭……核心能量枯竭……启动……最终预案……能量溯源……链接……锚点……】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时空之外的机械音，如同风中残烛，在我即将消散的意识边缘响起。

是……那个被摧毁的系统的……最后残响？

它想做什么？

未等我想明白，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冰冷死寂的能量流，如同最细微的电流，从灵魂深处那个早已碎裂的“点”中艰难地探出，然后……它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猛地向上……向上……

链接的……是这具身体？

不！

是这具身体此刻所处的位置——这座破败神龛之下！

那股冰冷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刺入了身下冰冷、布满灰尘和……我刚刚喷溅出的暗金色血液的神龛底座！

轰——！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整个破庙的地面，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不是地面！是……是神龛本身！

是神龛后那尊笼罩在厚重尘埃和蛛网之下、早已面目模糊、甚至看不清是佛是道的……无面神像！

一股庞大、古老、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仿佛来自洪荒之前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这滴蕴含着我心头精血（虽然心已失）和系统最后残存能量的“钥匙”，轻轻……触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其轻微的、如同呼吸般的一次触动！

但就在这“触动”发生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厚重、包容万物又漠视一切的磅礴气息，如同水波般，无声无息地以神龛为中心，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破庙！

庙外，那滂沱的暴雨，在靠近破庙残破屋檐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被硬生生地“推开”！

雨水顺着那无形的弧线流淌，竟无法再落入庙内分毫！

庙内，所有的声音——雨声、风声——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寂静！

角落里，原本因伤痛和疲惫而昏昏沉沉的铁鹰，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惊骇地看着庙门口那被无形力量排开的雨水形成的奇异“水帘”，感受着庙内这瞬间降临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颤栗的绝对死寂和冰冷威压！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误入神明沉眠之地的卑微蝼蚁！

而神龛下，濒死的我，就在这绝对的寂静和冰冷的威压中心。

那股链接了神像的、冰冷的系统残存能量流，在触动了那古老意志后，并未消散，反而像一条归巢的细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反馈，缓缓地……流回了我的体内。

那反馈，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的……悲悯？

如同神明沉睡中无意识的一声叹息。

随着这丝微弱反馈的流入，丹田处那颗早已黯淡如顽石的混沌“种子”，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在无尽死寂的冰原深处，点燃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火星。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冰冷中带着一丝奇异生机的能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涓涓细流，从那跳动的“种子”中缓缓流淌而出，浸润向四肢百骸，尤其是……心口那巨大的、致命的空洞！

那空洞边缘狰狞翻卷的皮肉，在这股冰冷生机的浸润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蠕动着！

一层薄薄的、如同冰晶般的、散发着微弱灰芒的“膜”，正在那空洞的深处……悄然滋生、弥合！

虽然缓慢，虽然脆弱得不堪一击，但……它确确实实地在……生长！

这诡异的一幕，清晰地映在铁鹰因极度惊骇而放大的瞳孔中！

他看着神龛下那具“尸体”心口处缓慢蠕动的血肉和那层诡异的灰膜，看着庙内这隔绝天地的死寂威压，看着门口那违背常理的“水帘”……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神魔的极致敬畏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破庙外，暴雨如注，雷霆怒吼，如同末世降临。

破庙内，时光凝滞，神明垂眸，一具“尸体”的心口，正违背着生死的铁律，缓慢地……滋生着复仇的冰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