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车……那辆车……是她……苏清浅……指使的?!”
破碎的音节裹挟着血泪般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贯穿了顾沉舟的耳膜!
他伸出的手,彻底僵在半空。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掐断!他脸上所有因我突发剧痛而涌现的惊骇、慌乱,在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难以置信的震骇!那震骇之下,是更加汹涌、更加暴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性怒意!
“你说什么?!” 顾沉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破裂,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锁住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里面的风暴瞬间达到了顶点,翻涌着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和……一种被最深层地狱之火灼烧的剧痛!“林晚意!你再说一遍?!”
“是她……是她指使的!” 剧烈的头痛如同电钻在颅内搅动,那些被强行撬开的记忆碎片——刺目的白光、引擎的咆哮、苏清浅那带着诡异笑意的低语(“这下干净了”)——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我的神经!我抱着头,蜷缩着身体,在剧痛和混乱中嘶喊,“我听见了……车撞过来之前……她说的!‘沉舟,这下干净了’!是她!就是她!”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我的力气,却如同最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顾沉舟的心上!他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世界彻底崩塌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低喃,声音破碎不堪,像是在抗拒一个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真相。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仿佛在确认我是否因为剧痛而胡言乱语,又仿佛在恐惧这指控背后的残酷事实。
“顾总!医生来了!” 陈默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王院长带着两个神色紧张的医生和护士,几乎是冲了进来。
刺耳的心电监护仪警报还在疯狂嘶鸣!红光急促闪烁!
“镇静剂!快!控制住病人的情绪!” 王院长语速极快,目光锐利地扫过监护仪和我痛苦蜷缩的状态,厉声吩咐。护士立刻熟练地准备针剂。
冰凉的针头再次刺入皮肤。沉重的、向下拉扯的力量迅速蔓延开来。意识在剧痛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如同沉入粘稠的泥沼,开始模糊、褪色。顾沉舟那张写满了震骇、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脸,在我逐渐涣散的视野里扭曲、变形,最终被一片汹涌的黑暗彻底吞没。
* * *
再次恢复意识时,头痛已经减轻了很多,变成一种深沉的、持续性的钝痛。病房里异常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嘀…”声。窗外天光大亮,但厚重的遮光帘拉上了一半,室内光线昏暗。
身体依旧沉重,但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笼罩着我。昨夜惊魂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苏清浅买通的护士、地上的药片、顾沉舟震怒的身影、还有……那被强行撕裂的记忆中,苏清浅恶毒的低语……
心猛地一沉。苏清浅!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昨夜的下药失败,加上我可能恢复的记忆……她一定会像一条被逼到角落的毒蛇,发动更疯狂、更致命的攻击!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心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陈默。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他手里没有托盘,只拿着一个薄薄的、看起来像是文件夹的东西。
“林小姐,您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刻板,“感觉如何?”
我点点头,喉咙干涩:“好一点了……谢谢。”
“顾总在处理紧急事务。” 陈默走到床边,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我,“这是顾总吩咐交给您的。关于昨晚事件的初步调查结果,以及……您可能需要了解的一些信息。”
调查结果?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是那个护士的审讯结果?还是……关于苏清浅指使车祸的证据?
我接过文件夹,指尖有些发凉。文件夹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担。
翻开第一页,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明显是监控截图。第一张,是深夜的医院走廊,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我的病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正是昨晚那个被买通的护士王莉莉!
第二张照片,是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医院后门的小巷。昏暗的路灯下,王莉莉正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给一个穿着连帽衫、帽檐压得极低、完全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那男人身形瘦高,动作透着一种鬼祟。
第三张照片,是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正走向一辆停在阴影里的、没有悬挂牌照的黑色轿车。车窗摇下了一条缝隙,里面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男人递过去的……一个小巧的、透明的、装着白色粉末的密封袋!
白色粉末?!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这就是昨晚苏清浅让王莉莉混进我药里的东西?!这绝不是什么安眠药!
“这是……” 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王莉莉交代,” 陈默的声音冰冷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苏清浅指使她下药。但她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物。苏清浅是通过这个中间人‘灰狗’(照片中连帽衫男子)将药物交给她的。我们的人追踪到了‘灰狗’,但只追到那辆无牌车。车是套牌,中途更换,最终消失在老城区监控盲区。‘灰狗’和车上的人,暂时下落不明。”
“那……那袋粉末……” 我指着照片,指尖都在发抖。
“已经紧急送检。” 陈默的目光锐利,“初步快速毒检报告显示,含有高浓度的苯二氮卓类衍生物,但具体成分和配比非常复杂,需要更精密的分析。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里面检测到一种……极其微量、但结构异常复杂的未知生物碱。实验室正在全力破解其分子式和作用机制。王院长初步判断,这种未知成分,极有可能针对性地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特定区域,效果……难以预料。”
未知生物碱?作用于中枢神经?
苏清浅……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让我昏迷或者变傻!她想要的是更彻底、更不可逆的毁灭!是针对大脑记忆区域的……精准摧毁?!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我浑身发冷!这个女人的恶毒,远超我的想象!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文件夹的下一页。
下一页,不再是照片,而是一份打印的、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记录。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几个账户间的资金往来。
一个户名赫然是 **苏清浅** 的私人账户。
另一个是 **王莉莉** 的账户。
还有一个……标注着 **“境外离岸账户(匿名)”**!
流水显示:
- **三天前**:一笔 **50万人民币** 的款项,从苏清浅账户转入王莉莉账户。备注:**“劳务费”**。
- **一个月前**:一笔 **200万美金** 的巨款,从那个 **境外匿名账户** 汇入苏清浅账户!备注栏是空白的!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200万美金?!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那正是我车祸发生的时间点前后!
“这……这笔美金……” 我猛地抬头看向陈默,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一个月前?!是车祸……”
“时间点高度吻合。” 陈默的眼神锐利如刀锋,肯定了我不敢说出口的猜测,“顾总动用了所有资源,甚至启用了非常规的海外信息渠道,才勉强追踪到这笔资金的源头,指向一个高度加密的离岸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身份成谜。资金在进入苏清浅账户前,经过了至少七层复杂的洗钱程序,几乎抹去了所有可追溯的痕迹。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绝非苏清浅一人之力。她背后,一定有一个能量巨大、且极其谨慎的‘先生’。”
先生!
又是这个称呼!
昨夜王莉莉崩溃哭喊时,就提到过苏清浅口中的“先生”!
一股寒意,比得知苏清浅买凶下药时更甚,瞬间笼罩了我!苏清浅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神秘而强大的黑手?200万美金买一场针对我的“意外”车祸?这个“先生”是谁?为什么要花如此巨大的代价置我于死地?仅仅是因为我挡了苏清浅的路?还是有更深层、更可怕的原因?
巨大的谜团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将我卷入其中。我感觉到自己触碰到的,仅仅是冰山露出水面的、微不足道的一角。而隐藏在水下的庞然大物,其狰狞与恐怖,远超想象!
“还有,”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惊骇,他翻开文件夹的下一页,“关于您提到的车祸瞬间听到的话语……”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指着另一份文件,上面似乎是一些声波频谱分析和环境噪音过滤的报告,技术性很强,我看不懂具体内容。
“技术部门对车祸现场附近所有可能采集到的监控音频(主要是路口交通监控和附近店铺的安防录音)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复原和分析。由于当晚暴雨和撞击的巨大噪音干扰,有效音频非常稀少且破碎。” 陈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是,在一段距离撞击点约十五米外、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模糊外置录音中,经过最尖端的降噪和声纹分离技术处理,我们提取到了一个极其微弱、持续时间不足一秒的女性声音碎片。”
他的手指点着报告上的一处标记:“声纹特征分析,与苏清浅的声音样本……吻合度高达97.8%。虽然无法完全复原具体词语,但该声音碎片的音频波形特征,与您描述的‘这下干净了’这句话的结尾音节‘净了’,存在高度相似的共振峰模式和语调走向。”
嗡——!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
虽然只有短短一两个音节的碎片,虽然无法完全复原整句话,但技术分析的指向性……已经无比清晰!
苏清浅!她当时就在现场!就在那辆撞向我的车里!或者……就在附近!
那句恶毒的宣判,不是我的幻觉!是她!真的是她!
巨大的愤怒、后怕和一种沉冤得雪般的悲怆瞬间冲垮了心防!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死死攥着那份报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是她……真的是她……” 我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五年的屈辱,昨夜的下药,那场差点夺走我生命的车祸……所有的痛苦和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又被背后那个神秘的“先生”和冰冷的200万美金交易,蒙上了一层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陈默沉默地看着我,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顾总的意思,” 他等我情绪稍微平复,才继续用刻板的声音说道,“这些信息,您有权知道。但也请您务必保持冷静。苏清浅和她背后的势力,已经彻底疯狂。您现在极度危险。顾总已经全面升级了安保级别。这间病房及整个楼层,已处于最高级别的封锁和监控之下。除了王院长和指定的医疗团队,任何人不得靠近。您有任何需求,直接告诉我。”
最高级别的封锁……
我环顾这间看似平静的病房,却感觉四面楚歌,危机四伏。苏清浅买通护士下药失败,身份暴露,她背后的“先生”也浮出冰山一角……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下一次的攻击,会是什么?会何时到来?那个神秘的“先生”……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花200万美金买我的命?仅仅是为了帮苏清浅上位?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苏清浅接近顾沉舟,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先生”布下的局呢?如果我的存在,不仅仅是碍了苏清浅的眼,更可能……碍了那个“先生”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王院长……他安全吗?” 我忽然想到,王院长是第一个诊断我失忆、并可能接触到我真实状况的医生。昨夜苏清浅就试图用王院长的名义送药……他会不会也成了目标?
陈默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有些意外我会问这个。“王院长是顾氏医疗集团的资深顾问,也是顾总母亲当年的主治医师之一。顾总对他有充分的信任。昨夜事件后,王院长的安全也已纳入重点保护范围。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顾总今晨接到通知,王院长被紧急抽调,参加一个由卫生部牵头的、为期三周的封闭式国际医疗研讨会,地点在瑞士。行程是早就定下的,只是提前了。顾总认为,暂时离开这个漩涡中心,对王院长而言,或许是好事。”
封闭式国际研讨会?瑞士?时间点如此巧合?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某种力量在刻意将可能知情的王院长调离?那个“先生”的能量,已经大到可以影响卫生部的行程安排?
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攫住了我。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更加无孔不入!
“林小姐,” 陈默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请您务必安心休养。顾总会处理好一切。在真相彻底浮出水面、威胁被完全清除之前,您的安全,是最高优先级。”
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病房,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卫。
病房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手中那份沉重的文件夹,看着那些冰冷的照片、银行流水和声纹分析报告,只觉得浑身发冷。苏清浅的疯狂、那个神秘“先生”的巨大阴影、王院长被调离的巧合……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收紧。
顾沉舟……他现在在哪里?他所谓的“处理好一切”,又是什么?是雷霆手段报复苏清浅?还是……在追查那个更可怕的“先生”?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林小姐,该换药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是之前熟悉的护士长。
我心头一紧,昨夜被下药的阴影瞬间袭来!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单,警惕地盯着门口。
门开了。进来的确实是护士长,她身后跟着一个推着治疗车的年轻护士。护士长笑容温和,眼神清澈。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主动解释道:“林小姐放心,我是张护士长,这位是小李。我们两个是顾总亲自指定负责您护理的,所有药品和操作流程,都经过陈默先生的双重核查。您看,” 她拿起治疗车上的药袋和输液瓶,上面都贴着醒目的双重核对标签,还印着一个特殊的、类似盾牌形状的电子防伪码,“每一道程序都有电子记录和安保确认,绝对安全。”
看着她坦然的笑容和细致的解释,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是啊,顾沉舟既然已经知道苏清浅的手段,必然会将安保做到极致。
护士长动作轻柔地为我更换手臂上的敷料,检查伤口。小李护士则熟练地更换了输液袋,仔细核对药名和剂量。一切有条不紊,专业而安静。
然而,就在小李护士低头调整输液管流速时,我无意间瞥见了她护士服胸牌旁别着的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银色胸针。那胸针造型很别致,像是一朵抽象的花,又像是一簇跳动的火焰。
这个图案……似乎有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不是最近……好像是很久以前……在顾沉舟的书房?还是……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
一个模糊的影像闪过脑海——顾沉舟书房那个上锁的抽屉深处,除了苏清浅的照片,似乎还有几份泛黄的旧文件,文件袋的封口处,好像就印着一个小小的、类似的火焰徽记?那是顾家的标记?还是……
还没等我想清楚,小李护士已经调整完毕,直起身,对我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林小姐,好了。有不舒服随时按铃。”
她和护士长收拾好东西,推着治疗车离开了。
病房再次恢复安静。
但那枚小小的银色火焰胸针,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我的心里。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脊背。
真的是顾沉舟指定的护士吗?那枚胸针……只是巧合?
我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上的呼叫铃按钮。又看向门口。
门外,陈默安排的人应该还在。最高级别的安保……
可为什么,心底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