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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旋律

甜离之别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刺眼的红色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颜晓晴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双手紧握那条钢琴与蛋糕造型的手链,金属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许明远的家属?"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推门而出。

颜晓晴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椅子边缘,一阵钝痛。"我是!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却平静的表情:"手术很顺利,肿瘤已经切除。"

一瞬间,颜晓晴感到全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天。但医生的下一句话将她重新打入地狱。

"但是..."医生斟酌着措辞,"由于肿瘤位置特殊,加上术前突发颅内压升高,病人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什么意思?"颜晓晴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通俗地说,就是植物人状态。"医生直视她的眼睛,"他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

颜晓晴眼前一黑,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三小时前还对她微笑的许明远,现在成了一具靠机器维持生命的躯壳?

"我能见他吗?"

"暂时还不行,他要先转入ICU观察。"

ICU的探视时间每天只有下午三点到三点半。颜晓晴在医院的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她机械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店里员工的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挂断后,她看到锁屏照片——她和许明远在摩天轮上的自拍,他的笑容那么鲜活。

"骗子..."她轻触屏幕上他的脸,"你说过会醒来的..."

重症监护室里,许明远安静地躺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各种管子连接着他的身体与仪器。颜晓晴穿上消毒服走进去时,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成了世界上最残忍的音乐。

"明远..."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在钢琴键上飞舞的手现在冰冷无力,"我来了。"

当然没有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线条证明他还活着。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装模作样地点了星空慕斯,其实根本不喜欢吃甜食。"颜晓晴强作轻松地说着,眼泪却砸在白色的被单上,"后来你告诉我,你只是觉得我好看才进店的...傻瓜..."

护士走过来提醒时间到了。颜晓晴俯身在许明远额头上轻轻一吻:"明天我再来,给你带新做的提拉米苏,你最喜欢的..."

走出医院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颜晓晴突然想起许明远曾说过,他最喜欢傍晚的光线,最适合弹德彪西的《月光》。现在,这月光般的光线却照着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第三天,当颜晓晴带着一小盒提拉米苏来到ICU时,护士惊喜地告诉她:"今早病人有轻微反应!手指动了几下!"

颜晓晴手中的甜点盒掉在地上。她冲进病房,发现许明远依然闭着眼睛,但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明远?你能听到我吗?"她急切地呼唤,紧盯着他的每一寸表情。

漫长的几秒钟后,许明远的眼皮轻微颤动,然后,缓缓睁开。他的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最后聚焦在颜晓晴脸上。

"晓...晴..."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嘴角却努力上扬。

颜晓晴哭得不能自已,按下呼叫铃的同时不断亲吻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会醒!我就知道!"

医生检查后表示这是好迹象,但警告他们不要过于乐观。"肿瘤虽然切除了,但恶性程度很高,复发风险极大...而且..."医生欲言又止,"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受到严重影响。"

转入普通病房后,许明远的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和颜晓晴说笑,甚至让她把电子琴搬到病房来,教她弹简单的旋律;坏的时候,剧烈的头痛让他蜷缩在床上,止痛药也无济于事。

十月中旬的一个下午,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病床上。许明远突然说:"晓晴,我们结婚吧。"

正在削苹果的颜晓晴手一抖,水果刀划破了手指。"什...什么?"

"我知道这很突然..."许明远虚弱地微笑着,"但我不想等了。"

"可是..."颜晓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在计划未来,而是在抢时间。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蜜月旅行..."许明远艰难地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就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颜晓晴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两枚易拉罐拉环——那是许明远最爱喝的汽水的拉环,她一直留着当书签。"用这个当戒指行吗?"

许明远笑了,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回到了他们在甜品店初遇的那天。他接过拉环,示意颜晓晴靠近。

"颜晓晴小姐,"他郑重其事地说,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你愿意...嫁给一个...可能活不过冬天的男人吗?"

"我愿意。"颜晓晴毫不犹豫地回答,将拉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许明远颤抖着手指,将另一枚拉环套在她的手指上:"现在...你可以叫我许先生了...许太太。"

他们接了一个咸涩的吻,混合着泪水的味道。窗外,一片枯黄的叶子从树上飘落,在秋风中打了个旋,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许明远的精神出奇地好。他让颜晓晴把电子琴放在床边,用虚弱却坚定的手指弹奏了一段旋律。

"这是我写给你的歌,"他说,"还没写完...叫《给晓晴的歌》。"

简单的旋律在病房里回荡,颜晓晴靠在他肩上,听着他微弱却清晰的歌声: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醒来,

请不要在雨天独自徘徊,

记得我们共撑的那把伞,

永远为你遮挡风雨..."

歌声戛然而止,许明远剧烈咳嗽起来。颜晓晴慌忙扶他躺下,却摸到他背后一片潮湿——是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没事..."他喘着气说,"帮我把谱子...记下来好吗?"

颜晓晴含着泪点头,按照他的口述在五线谱上记录每一个音符。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当初学琴时更认真一些,这样就能更好地理解他音乐中的每一个情感。

十一月初,许明远的情况急转直下。肿瘤复发的速度比医生预想的还要快,新的CT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多个脑区。止痛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但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个飘雪的清晨,颜晓晴伏在病床边浅眠,突然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头发。她猛地抬头,发现许明远正凝视着她,眼神异常清明。

"下雪了..."他看向窗外,声音轻得像羽毛。

颜晓晴知道这是什么征兆——回光返照。她强忍泪水,握住他的手:"是啊,今年的第一场雪。"

"晓晴,"许明远艰难地抬手,抚摸她的脸庞,"我给你...留了些东西...在床头柜抽屉里..."

颜晓晴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信封,装着存折、保险单和一沓乐谱。"这是..."

"保险金...够你开一家小店..."许明远微笑着说,"乐谱...都是写给你的...特别是最后一首...要好好保存..."

"你别说了..."颜晓晴的泪水打湿了信封,"留着以后慢慢告诉我..."

许明远摇摇头,呼吸变得急促:"给我讲讲...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吧..."

于是颜晓晴开始讲述那个五月的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窗,穿蓝衬衫的男孩指着星空慕斯...她的声音轻柔,像在哄孩子入睡。许明远安静地听着,嘴角挂着微笑。

"...然后你告诉我,其实你观察了我三天才敢进店..."颜晓晴哽咽着说完,发现许明远的眼睛已经闭上,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明远?"她颤抖着呼唤。

许明远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彻底放松。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绿线,刺耳的警报声划破病房的宁静。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进行抢救,但颜晓晴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她低头看着手中许明远最后留给她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要幸福"。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城市。颜晓晴将许明远渐渐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最后的温度。她的新婚丈夫,她的初恋,她的甜点品尝家,她的钢琴男孩,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中永远离开了。

葬礼在一个阴冷的上午举行。颜晓晴穿着许明远最喜欢的那条淡紫色连衣裙,站在墓碑前,手里捧着他们"结婚"时的易拉罐拉环。墓碑上刻着一行字:"这里长眠着一位钢琴家,他最后的乐章是爱情"。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颜晓晴打开许明远留下的乐谱。《给晓晴的歌》已经完成,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当你弹起这首歌,就是我回来看你的时候。"

她试着在电子琴上按下第一个音符,却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而弹错。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颜小姐您好,我是许明远先生的保险经纪人。按照他的要求,在他去世后通知您:保险金已经到位,足够实现你们的甜品店梦想。他最后的话是'请让她知道,我的爱会比我的生命更长久'。"

颜晓晴放下手机,擦干眼泪,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一次,她弹对了每一个音符。简单而忧伤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就像那个已经离去的人,温柔地拥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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