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远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许久，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桌角那盆绿萝被窗外泼进来的雨打歪了叶，水珠顺着盆沿滴在地板上，嗒，嗒，像在数他心里那道没愈合的疤——明明该是恨的，可每次瞥见隔壁卧室的门缝漏出微光，那点恨意就软得像泡了水的纸。
徐明躺在客房的床上，天花板的纹路在雨声里晃成一团乱麻。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骨头硌得手心发疼。为什么是我？这个念头裹着雨势撞在胸腔上，震得她喘不过气。窗外的树被风扯得呜咽，像她没说出口的质问，散在空荡的房间里，连回音都懒得分她一个。
陆天寻在阳台站成了个影子，烟燃到尽头烫了手，他才猛地回神。雨把夜空砸得坑坑洼洼，像弟弟走那天监护仪上乱跳的线。手机里存着的语音，他不敢点开，怕听见那声带着气音的“哥”，怕那声音混着雨声，会把这间屋子的寂静撕出个豁口，让他藏不住眼底的红。风卷着雨往他领子里钻，冷得像弟弟最后握过他的那只手，怎么焐都焐不热。
整栋房子陷在雨里，三个房间的寂静被墙隔开，又被雨声串在一起，沉甸甸地压着，连呼吸都带着湿冷的钝痛。
犀利的雨声拍打在窗户上，像鼓点敲击在他们内心深处，一下两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户照在脸上是温和的，不知道为什么，阳光总能给人带来一种甜甜的暖意
窗帘缝里漏进的第一缕光落在手背上，徐明盯着那片苍白发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昨夜新冒出来的瘀青，像块劣质的颜料泼在纸上，晕开的边缘还带着点发紫的钝痛。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化疗的副作用还没完全退去，喉咙里还卡着铁锈味，可身体里那该死的细胞像是闻见了春天的野草，疯长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听”到它们啃噬骨头的轻响，从脊椎蔓延到肋骨，一下下，不紧不慢，像在倒计时。
手机屏幕亮着，是昨天没看完的检查报告。那些向上跳的箭头像根根尖刺，扎得他眼睛发酸。明明上周还能扶着墙走几步，今天早上想坐起来，胸口却闷得像压了块石头，喘口气都觉得费力。
他侧过头看窗外，天刚蒙蒙亮，楼下的树影被风摇得晃晃悠悠。突然就想起第一次确诊那天，医生说“没有希望了”，他当时攥着化验单笑，说自己命硬。可现在，那点“希望”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只剩下点冷光。
徐明望向了天空，望向了云彩，望向了他的明天……
可是他转念又一想，他的明天是黑漆漆的，看不透也不会有，突然一阵刺痛袭来，原来骨痛加剧了，徐敏每天都活得担惊受怕，生怕一小心他自己就……
徐明扶着床边的栏杆慢慢的坐了起来，刚坐起来的时候，他的头有一只眩晕，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他不知道自己一夜间怎么变成了这样，稀疏的头发，脸上的苍白
徐明慢慢的走着，打开房间门，从楼上走了下去，他发现其他人都还没有醒，只有保姆在客厅中打扫着卫生
保姆客人你醒来了！
徐明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早，所以说起来的也比较早
最后一个字刚落，喉咙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刮了一下。他来不及反应，剧烈的咳嗽就攥住了他，身子猛地往前倾，手忙乱地捂住嘴。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里涌出来，滴在光洁的地板上，砸出一小朵暗红的花。他咳得停不下来，每一次震动都带着胸腔的钝痛，眼前阵阵发黑，扶着沙发的手一软，差点栽下去。
刘姨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地板上的血点，又看看徐明苍白如纸的脸，半晌才找回声音，带着颤音喊：“哎哟！这、这是咋了？你别动！我去叫人！”
徐明摆了摆手，咳得说不出话。他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喉咙里的腥甜还在往上涌——原来连一句简单的应答，都已经耗光了他所有力气。
徐明靠在沙发扶手上，咳得胸腔发紧，指缝间的血珠一滴滴砸在地毯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刘姨手忙脚乱地抽了纸巾想给他擦，又怕碰疼了他，手悬在半空直哆嗦：“这可咋整……我去叫小远起来！”
她刚转身往楼梯走，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开了。陆天揉着眼睛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T恤：“刘姨，大清早的……”话没说完，他就瞥见了沙发旁的血迹，以及徐明捂在嘴上的手。
陆天瞬间清醒了，几步跨过去：“徐明？你怎么回事？”
徐明刚缓过一阵咳嗽，听见声音抬起头，脸色白得像蒙了层纸，嘴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痕。他想摇头，喉咙里又一阵发紧，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刘姨急得直搓手：“刚才还好好的，就说了两句话，突然就咳出血了！我这就去叫救护车……”
“别叫救护车！”徐明突然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喊完又剧烈地咳起来，“宋哲远……在他房间？”
陆天这才想起宋哲远还在楼上睡，赶紧掏出手机：“我去叫他，你别动。”他转身往二楼跑，刚上两级台阶，就听见楼上传来宋哲远含混的嘟囔声，像是被吵醒了。
陆天没管那么多，几步冲到宋哲远房门口拍门：“宋哲远！醒醒！徐明出事了！”
门里的动静顿了顿，紧接着是慌乱的窸窣声，几秒后，宋哲远顶着一头乱发拉开门，睡眼惺忪：“什么事啊……”
“徐明咳血了！”陆天拽着他往楼下走，“快下去看看！”
宋哲远的脚步猛地顿住，眼里的睡意瞬间被惊飞。他甩开陆天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远远就看见徐明蜷缩在沙发上，刘姨正用毛巾给他擦脸，而地毯上那片暗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
宋哲远冲到沙发边时，膝盖重重磕在茶几腿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一把攥住徐明冰凉的手腕。徐明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掌心的血已经半干，结成暗红的痂。
“怎么回事？”宋哲远的声音发紧，眼睛死死盯着徐明嘴角没擦净的血痕，“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徐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又涌上腥甜，只能摇摇头。陆天跟在后面下来，手里攥着手机：“我叫救护车吧？”
“别……”徐明用气音挤出一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叫……”
刘姨在一旁急得直转圈：“这都咳出血了还不叫？万一耽误了可咋整！”
宋哲远没理会刘姨，只是盯着徐明的脸，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徐明说头晕，想在沙发上靠会儿。那时候他还笑对方“年纪轻轻身子骨这么弱”，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累。
“是不是早就不舒服了？”宋哲远的声音软了些，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又怕碰疼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徐明闭着眼，睫毛上沾了点湿意，不知道是咳出来的血还是别的。他能感觉到宋哲远的手就在旁边，带着少年人温热的体温，和自己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尖锐又急促。刘姨愣了一下：“我没叫人啊……”
陆天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看了看，回头时脸色有点怪：“是……穿白大褂的，好像是医院的人？”
徐明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门铃还在响，一声声撞得人心里发慌。徐明蜷在沙发里，盯着自己那只带着透析痕迹的手——虎口处的浅褐瘀青像块洗不掉的印记，此刻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谁啊？”宋哲远走到玄关，隔着门问了句，眼角的余光瞥见徐明下意识往袖子里缩手的动作。
门外传来社区人员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客气：“您好，我们是社区的，之前登记的住户信息有点问题，想找徐明核实一下。”
徐明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根本没在这附近住过，哪来的登记信息？
宋哲远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白得像蒙了层霜。他转回身，对着门说：“他不在这儿，你们记错地址了。”
“不可能啊，系统上显示就是这户……”门外还在坚持。
宋哲远没再搭话，抬手按了反锁。转身时，正撞见陆天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本蓝色封皮的本子：“刚在书桌角捡的，是不是徐明的？”
徐明的目光瞬间凝住——那是他的病历本，昨天落在书房了。
陆天翻着本子，随口念叨：“这上面写的啥啊，‘透析记录’‘血小板指数’……”
话音未落，宋哲远已经走了过去。他没接本子，视线先落在徐明那只没藏好的手上，虎口处的瘀青和本子上“透析”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猛地砸在他心上。
徐明的呼吸乱了，喉咙里又涌上腥甜。他想别过脸，却被宋哲远按住了肩膀。少年的手带着体温，不轻不重地搭着，像是在说“别怕”。
“咳出来会好受点。”宋哲远的声音很轻，没提社区的人，也没提本子上的字。
徐明没忍住，侧过身咳了起来。这次没出血，只有些细碎的痰沫，可胸腔里的钝痛却没减轻。他低着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瘀青，突然觉得，藏了这么久的事，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道裂缝。
徐明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这都是老毛病了，让我自己一个人缓缓，会好的
陆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都咳出血来了
徐明老毛病了
陆天这啥老毛病啊，必须得去医院治治
徐明别去了，去了也没用的，我之前上过医院了
徐明清楚宋哲远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可是陆天还在蒙在鼓里，他想是时候坦白了，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这个消息
徐明陆天！
陆天被这么叫了一下，吓坏了，转头看向徐明
陆天怎么了？你说
徐明其实我有一件事想坦白，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故意远离你，可是现在我没时间了，我想对你说的是，其实我打心底都想和你做朋友的，只是之前我不想连累你，现在我没有时间了，咱俩做朋友可以吗
陆天当然可以啊！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时间了！
徐明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其实我活不了几年了，可能今年的冬天我就……
陆天徐明，你是不是得病了
徐明应该是吧，白血病治不好的，晚期了
陆天晚期怎么会，我之前看着你也挺健康的
徐明不多说了，我就是得白血病了，每天的透析让我做到烦，可是现在我根本没有钱做了，医生也跟我说也没有做的必要了，反正……
陆天怎么会
徐明就是这样，我不想连累你了，我今天就搬出去呀，宋哲远，谢谢你这几天来的照顾
宋哲远不用谢
宋哲远终于相信了这是事实，他本来想要亲手除掉徐明的，但是一听徐明活不过明年了，他想放学名义嘛，毕竟徐明是因为自己才……
可是他并没有心慈手软，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续命最终结果都会死，让他去追求幸福吧，自己可以留他这几个月……
宋哲远如果你执意要搬出去的话，我也不阻拦，如果你不想搬出去的话，这里随时你都可以来
徐明明天我就搬出去吧，在家里养一个将死之人，会很倒霉的
陆天徐敏你胡说什么？你明明还有救的，还有救的
说到这陆天站在原地，脚像被钉住了似的。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眼泪怎么就下来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直到冰凉的液体滑进嘴角，才猛地抬手去抹，可越抹越多，糊得眼睛都看不清东西。
徐明的眼睛也泛红了，泪水在他眼睛里打着转，可是怎么也没留下来，这好像是徐宁在宋哲远家中最后的一丝尊严了吧
寻觅虚弱的躺在沙发上，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天命不由人愿 ，一想到自己也没有复仇，没有找到父母，没有报复养父母一家，他怎么能就去世了呢
事实是真的，他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扭转乾坤
徐明扶着陆天的手臂站了起来
徐明我去收拾行李吧！我今天就走了，你们也不要挂念我，我知道我对你们来说可能就只是个故人熟人吧，如果我死后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我这一辈子的愿望恐怕就只有这个了
陆天你要走的话，我陪你一起走！你死了，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
宋哲远陆天你过来一下，我有一段话想对你说
陆天和宋哲远走了过去，也好像在密谋的什么，可是徐云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再过几个月他……
宋哲远陆天你真要葬送自己的未来啊！我告诉你我我是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才确定你的，你不要和徐明这人玩了，他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值得挂念的，我知道你对新兵的感情确实很深，我劝你放下吧，放下了来我公司，我肯定给你一个职位，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陆天阿远表哥，我记得你之前是最重情重义的人呢，你怎么能这样
陆天衣食无忧，或许我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心中结下仇恨的种子，救了我一命，我现在恐怕只有徐明和您了
宋哲远现在你必须做一个选择要我还是要徐明你自己选
这怎么可能选得过来，一边是自己最亲爱的太子表哥，一边是自己最热爱的人，自己的明天，这让他怎么选
陆天我不知道，非要选一人吗？我不能两个人都拥有吗
宋哲远拥有不了，我和徐明现在是对立面，你只能选一面
陆天可是我……
陆天阿远表哥要不这样吧，我就陪徐明这几个月，这几个月结束了我会来找你的
宋哲远几个月要是徐明一直不死，你是不是要和他度过一生呢
陆天阿远表哥徐明都这样了，他说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
宋哲远看你吧，你想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只要别让徐明这小子跟我有任何往来，同时你想要在我身边的话，你也别和徐明这小子有任何往来
陆天我就陪许敏几个月，阿远表哥，你应该会懂我的吧
说吧，宋哲远自己向书房走去了，只留陆天在旁边呆呆的望着
陆天徐明，接下来的路我陪你走，你是我的明天，你是我的小太阳，照亮了我整个世界
徐明明天我自己都没有明天，怎么会给他人带来，明天呢
陆天不要伤心了，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说吧，徐明搀扶着陆天，向他们自己的明天走去，可是寿命只有短短几个月的徐明他的明天不多了，他的太阳下山了
徐明想等自己去世了，陆天一定会伤心难过的，自己必须要和陆天断绝往来，不能让陆天放弃了自己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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