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透过薄纱窗帘的缝隙斜斜切进来,恰好落在徐念天的眼睫上。他眼皮颤了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惊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才缓缓睁开眼。
窗外的光涌进瞳孔时,他下意识地眯了眯,过了几秒才适应。指尖在被褥上摸索着撑起上半身,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垂眸看了眼散在床单上的阳光,抬手揉了揉眉心,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哈欠,才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朝着窗边走去。
看着窗外那冬天罕见的阳光,昨天晚上落了雪,今天竟有些凉
他趿着鞋走到洗手间,冰凉的瓷砖让脚趾蜷了蜷。拧开龙头,冷水哗地冲下来,他掬起一捧拍在脸上,激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混沌的睡意散了大半。
镜子里的人眼尾还带着红,他扯过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把脸,转身去翻衣柜。指尖划过几件单薄的衬衫,最终停在一件深灰厚毛衣上,套进去时领口蹭到下巴,暖融融的绒毛稍稍驱散了寒意。他低头扣着袖口的纽扣,指节因为冷而有些僵硬,扣了两下才扣稳,最后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地穿上。
徐念天穿好外套,拉链拉到顶,把半张脸埋进立起的衣领里,才推开门走出房间。走廊里比卧室更冷,木地板踩上去发着轻微的吱呀声,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霜,隐约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他走到玄关换鞋,棉鞋里垫着的绒垫被暖气烘得软乎乎的,脚伸进去的瞬间,终于驱散了最后一点凉意。弯腰系鞋带时,视线扫过门口的伞桶,里面插着的黑伞伞骨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是昨晚落雪的痕迹。
系完鞋带直起身,他对着玄关的穿衣镜理了理外套下摆,镜中的人影被裹得严实,只露出双清瘦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雪色发了两秒怔。随后他抬手拉开门,冷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涌进来,他缩了缩脖子,抬脚踩进了门外的一片白茫里。
徐明揣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张零钱站在早点铺外,玻璃门上的白汽映出他清瘦的影子。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心里飞快地盘算——这钱得留到中午买个馒头,晚上再啃半块干面包,刚够撑过今天。
冷风吹得他鼻尖发红,蒸笼里飘出的肉香像根细针,扎得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那勾人的热气,转身往回走。路过墙角的自来水龙头时,他拧开开关,接了半捧冷水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空腹的灼感。
他把外套又拉紧些,目光扫过路边被雪水打湿的落叶,脚步放得很慢。肚子还在叫,可口袋里的钱像块烙铁,提醒着他不能再动。
阳光褪去的大半,显得不再那么温暖,天空中似乎又飘起了雪花,缓缓落下,让人更加心凉
冬天的脚步悄然无声的到来,让徐念天没想到的是,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从记忆恢复以来,他想的是以前被关在阁楼的日子是多么的黑暗多么的慢,每一秒钟都好像是度日如年
如今秋天眨眼过去,冬天已到来,他的日子也不多了
徐念天拿出昨天买的相机按下了开关
徐念天(徐明)今天是来到这个城市的第几天,我也记不清了,今天我要带着这个相机去开启我的一段神秘旅程,陆天,你是否能看到这个相机里的内容,我也不在乎了,这是我生平第1次录像,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
徐念天(徐明)拿着相机缓缓向海边走去,由于他们是沿海地区,冬天还不算太冷,徐念天(徐明)穿着那件毛衣竟觉得有些暖和
那件毛衣是福利院阿姨给他织的,他一直珍藏着
福利院阿姨咱的明明啊。看阿姨知道这件毛衣好不好看,织的有点大了,等你长大穿吧!
徐明好,我长大一定穿
这件毛衣是她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暖了吧
福利院的阿姨,在织完毛衣没几个月就病死了,人人都说是因为他离徐明太近,是徐明克死他的
徐明当时候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克死了她,不过在福利院阿姨的葬礼上,徐明并没有哭,世人骂他白眼狼,连福利院的孩子们都笑他是灾星是扫把星
其实徐明心里想哭的,可是他哭不出来,他好像就没有哭这种情感吧,他的脸上永远是沉默的,没有笑,没有哭,没有任何情感
看着这件已经小了的毛衣,想起童年的往事,徐念天(徐明)他的情感不知如何
徐明踌躇了一会儿,就抱着相机前往了海边
冬天的海边,风是最张扬的主角,卷着碎冰碴子往人衣领里钻,把沙滩上的细沙吹得簌簌乱跑,像一群受惊的小兽。灰蓝色的海面翻涌着,浪头撞在礁石上,碎成一片白茫茫的泡沫,又被寒风迅速扯成细雾,贴在礁石黝黑的皮肤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远处的船像枚孤零零的铁钉,钉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桅杆上的绳子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像是谁在空旷的天地间低低地哭。沙滩上几乎看不见脚印,只有几丛枯硬的海草,被冻得邦邦硬,固执地扒着沙粒,在风里抖得厉害。
徐明举着相机录下了他在海边的第一帧影像
徐明你们好!可能见到这份录像的时候,我可能不在了吧!你们不要伤心和难过,这幅影像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徐明冬天的大海真的很漂亮,漂亮的让人无法自拔,流连忘返!你们可以去看一看,我知道你们应该看过了吧,可是像我这种人有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大海
徐明一辈子都看不到明天
徐明不说了,跟着我的脚步一起去欣赏冬天的大海吧
徐明用力,向前奔跑着,明明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他来到海边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但是他还是想在生命的倒计时中记录下这海边的美好
向前看,冬天的雪花飘落在肩头,像谁悄悄搁下的一把碎钻,闪着细碎的光;像枝头抖落的蓬松柳絮,带着清浅的凉;像无数轻盈的白蝶,停驻时翅膀还微微颤动。
徐明向前奔跑着,奔跑着
这一刻他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恩恩怨怨,放下了所有的回忆,他现在不是徐明,只是一个17岁的小孩子罢了
徐明似乎是觉得跑累了,他停下来休息,望着摄像头,他笑了
不一会儿徐明就离开了海边,回到了出租屋里
看着腐败的墙壁落满灰尘的家里徐明心里不知是怎么样的,他竟有些愁绪,不知道是嫌房间的乱,还是嫌他自己……
可是一想到那些暗无天日在养父母家的阁楼里,在那个漆黑有恐怖的地狱里,无论他怎么求饶,挣扎都没有用,他只是一个棋子罢了,一个宠物他甚至连家里的狗都不如
徐明看着他那因为透析扎青了的手臂,那只手臂到现在还是肿的,上面布满着大大小小的针痕,不知是笑还是哭
可是他现在不能有情绪,他一哭呼吸会喘不上来,他以前都是一副冷脸无情的样子,可是现在有了情绪还是要坚持那样……
今天还需要去医院做透析,其实他的卡里没什么钱,他留下的钱只是为了做透析,让他暂时的活着
透析室的门在身后合上,徐明径直走向靠窗的床位,外套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搭,露出里面单薄的线衣。护士拿着治疗盘过来,他伸出胳膊,腕骨突兀地硌着,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发蓝。
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他眼皮跳了跳,没作声。透析机的嗡鸣渐渐起来,透明的管路里,血液随着泵的节奏缓缓流动。他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目光落在缴费单的一角——单次透析费450元,肝素钠注射液32元,这是今天必须结清的数。
四个小时里,房间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声响。中途护士进来调整流速,他抬了抬眼,又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的边角。透析快结束时,他摸出裤兜里的银行卡,屏幕上的余额数字让他喉结滚了滚——扣除今天的费用后,剩下的钱只够再做两次。
机器停了,护士拔下针头,用纱布按住针眼。徐明坐起身,胳膊有些发麻,他按着纱布慢慢站起来,窗外的风卷着碎雪敲在玻璃上。他拿起外套穿上,走到缴费窗口,把卡递过去,“刷这个。”
“滴”的一声,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很轻,他却觉得震得耳朵发涨。走出医院时,冷空气灌进领口,他裹紧外套,手还按着胳膊上的纱布,一步一步踩在结了薄冰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