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贺峻霖刚到练习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讨论声。他推开门,看见严浩翔正和张铭总监面对面站着,气氛剑拔弩张。
"市场数据不会说谎,观众更喜欢明朗直接的风格。"张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这个'光与夜'的概念太抽象了。"
严浩翔的背绷得笔直:"音乐不是数学公式,不需要所有人都能解出相同答案。"
"但公司投入是要看回报的。"张铭转向刚进来的贺峻霖,"贺儿,你也觉得这种实验性风格合适吗?"
贺峻霖握紧手中的笔记本,喉咙发紧。他瞥了眼严浩翔,后者正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里面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我...我觉得好的音乐应该先忠于创作者自己的感受。"贺峻霖听见自己说,"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观众更不会买单。"
张铭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有意思。看来你们达成共识了。"他整了整西装袖口,"周五前我要听到成品小样,如果还是这个方向,公司会重新考虑合作安排。"
门关上后,练习室里一时安静得可怕。严浩翔走到窗边,手指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敲击着。
"对不起。"贺峻霖突然说。
严浩翔转过头:"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刚才说得更圆滑些,也许..."
"你说了真话,这很好。"严浩翔打断他,眼神柔和了些,"我们继续工作吧。"
两人埋头调整编曲,但张铭的话像一片乌云悬在头顶。中午休息时,贺峻霖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连严浩翔递过来的三明治都没注意到。
"贺儿。"严浩翔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吃点东西。"
贺峻霖接过三明治,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我在想...也许我们需要换个环境找灵感。"
"什么意思?"
"一直闷在练习室里,思路都僵化了。"贺峻霖眼睛渐渐亮起来,"我记得你说过,写词遇到瓶颈时会去天台或者河边走走?"
严浩翔点点头:"环境变化能刺激感官。"
"那...明天我们去郊外怎么样?"贺峻霖兴奋地前倾身体,"我知道一个地方,小时候常去。有片湖,周围很安静,风景也美。"
严浩翔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好。"
"真的?"贺峻霖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那明天早上八点,公司后门见?"
严浩翔点头,顺手把贺峻霖嘴角的面包屑抹掉。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以至于两人都愣了一秒。
"你...脸上有东西。"严浩翔收回手,轻咳一声。
贺峻霖感觉脸颊发烫,赶紧低头猛喝了几口水。
第二天清晨,贺峻霖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里面装着野餐垫、零食和两瓶运动饮料。远处,严浩翔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工装裤走来,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早。"严浩翔走近,目光落在贺峻霖的背包上,"准备得挺充分。"
贺峻霖笑着拍了拍包:"郊游必备!我叫了车,大概四十分钟到。"
车上,严浩翔戴着耳机听他们做的demo,时不时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几个词。贺峻霖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观,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
"你在听什么?"严浩翔突然问。
贺峻霖摘下一边耳机递给他:"这首,Billie Eilish的新歌。"
严浩翔接过耳机,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贺峻霖假装没注意到那一瞬间的电流感,专注地盯着前方司机的后脑勺。
"喜欢这种风格?"听完后,严浩翔问。
"嗯,特别是那种压抑中爆发的情绪。"贺峻霖想了想,"就像...被雨困住的感觉,但内心渴望阳光。"
严浩翔若有所思地点头:"很适合《光与夜》的概念。"
车驶离主干道,拐上一条乡间小路。两旁的白杨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贺峻霖摇下车窗,让带着青草香的空气灌进来。
"快到了。"他指着远处一片波光粼粼,"那就是星云湖。"
车在一处僻静的停车场停下。贺峻霖领着严浩翔沿一条小径走向湖边。五月初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水面上,远处青山如黛,偶有水鸟掠过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漂亮吧?"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小时候每次跳舞跳不好,我就一个人跑来这里。看着湖水,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严浩翔站在湖边,风吹动他的衣角:"确实适合思考。"
贺峻霖找了个平坦的草地铺开野餐垫,从包里掏出零食和饮料。严浩翔则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歌词有灵感了?"贺峻霖凑过去看。
严浩翔下意识地遮了一下,又松开手:"只是些零碎的想法。"
本子上写着"雨"、"锁"、"翅膀"等看似不相关的词,还有一些线条凌乱的涂鸦。贺峻霖注意到角落里反复描画的一个小窗户的图案,窗外有颗星星。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个图案问。
严浩翔沉默了一会:"我小时候的房间。天花板有裂缝,晚上能看到星星。"
贺峻霖心头一颤。这是严浩翔第一次主动提起童年的事。他知道严浩翔父母离异早,他跟着父亲辗转多个城市,但具体细节从未听他说起过。
"很美啊。"贺峻霖轻声说,"像专属天窗。"
严浩翔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那时候只觉得房子破。"
两人安静地吃着零食,听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贺峻霖拿出手机放起轻音乐,跟着哼唱。严浩翔则继续完善歌词,偶尔抬头看一眼湖面。
"要不要走走?"贺峻霖提议,"湖边有条小路,风景更好。"
他们沿着湖边漫步,贺峻霖指着各种植物给严浩翔介绍,严浩翔则捡起几块扁平的石头,试着打水漂。贺峻霖欢呼着数石头跳动的次数,严浩翔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那边有个观景台。"贺峻霖指着前方一座木质平台,"视野超棒!"
话音刚落,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贺峻霖鼻尖。他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严浩翔皱眉,"我们得回去。"
还没等他们转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贺峻霖惊呼一声,抓起严浩翔的手就往回跑。但雨来得又急又猛,几秒钟内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那边!"严浩翔指着不远处一栋小木屋,"先躲雨!"
两人狼狈地冲到屋檐下,浑身已经湿透。木屋看起来废弃已久,但门廊还算干燥。贺峻霖喘着气拧T恤下摆的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冷不冷?"严浩翔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关切。
"还好,就是有点..."贺峻霖话没说完,打了个喷嚏。
严浩翔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套——虽然也湿了大半——披在贺峻霖肩上,然后开始翻背包:"我带了毛巾。"
他拿出一条小毛巾,轻轻擦去贺峻霖脸上的雨水。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贺峻霖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觉到严浩翔手指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巾传来。
"谢谢。"贺峻霖小声说,接过毛巾自己擦拭头发,"你背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严浩翔耸耸肩:"习惯做好准备。"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木屋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的声响。贺峻霖蹲下来查看背包里的东西——还好零食装在防水袋里,但野餐垫已经湿透了。
"看来要困在这里一阵子了。"贺峻霖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本来想带你来找灵感,结果..."
"没关系。"严浩翔在他旁边坐下,"比练习室有意思。"
贺峻霖笑了,从防水袋里掏出两包饼干:"至少零食没湿。给,你喜欢的巧克力味。"
严浩翔接过饼干,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
"上次聚餐你拿的都是巧克力味的点心。"贺峻霖撕开自己那包柠檬饼干,"观察队友的饮食习惯是基本素养好吗?"
严浩翔轻笑一声,咬了口饼干。两人并肩坐在木屋门廊下,看着如帘的雨幕将湖面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其实..."严浩翔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小时候很怕雷雨。"
贺峻霖转头看他,严浩翔的目光却固定在远处的湖面上。
"那时候住的房子屋顶漏雨,每次下雨都要用盆接。雷声特别大,像在头顶炸开。"严浩翔平静地叙述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饼干包装,"我爸经常不在家,我就一个人躲在衣柜里,数着闪电和雷声之间的秒数。"
贺峻霖心脏揪了一下。他想象着小严浩翔蜷缩在黑暗的衣柜里,被雷声吓得发抖的样子,喉咙突然发紧。
"我也是。"他轻声说。
严浩翔转过头:"什么?"
"我也怕打雷。"贺峻霖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因为...七岁那年,我在舞蹈比赛上摔倒了,正好外面在打雷。评委老师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以后别跳舞了'。从那以后,每次打雷我都会想起那句话。"
严浩翔的眼神变得锐利:"那个老师是白痴。"
贺峻霖噗嗤笑出声:"没错,绝对的。第二年我就拿了那个比赛的冠军。"他顿了顿,"但恐惧感还是留下来了,很奇怪对吧?"
"不奇怪。"严浩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伤疤就是会疼,不管过了多久。"
雨声渐渐小了,但两人谁都没动。某种无形的纽带在这一刻悄然形成,比任何正式的合作关系都要牢固。
"你知道吗,"贺峻霖望着湖面,"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坚持跳舞,现在会在做什么。"
"你会坚持的。"严浩翔说,语气如此确定,仿佛在陈述一个自然法则,"就像鱼会游,鸟会飞。"
贺峻霖转头看他,发现严浩翔正专注地盯着自己,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雨后的微光。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赶紧移开视线。
"雨停了。"严浩翔站起身,伸手拉起贺峻霖,"看,彩虹。"
贺峻霖抬头,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湖面,在逐渐散开的云层下熠熠生辉。阳光重新洒落,将湿润的草地照得闪闪发光。
"太美了..."贺峻霖情不自禁地走向湖边,仰头看着彩虹。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突然开始跳舞——即兴的,自由的,没有任何编排的动作,纯粹是心情的表达。
严浩翔站在原地,看着贺峻霖在湖边旋转、跳跃,阳光在他发梢和指尖跳跃,彩虹成为最梦幻的背景板。那一刻,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段旋律——明亮中带着深沉,如同黑夜与黎明的交界。
他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录音软件哼唱起来。贺峻霖停下舞步,好奇地凑过来:"有新灵感?"
严浩翔点头,按下播放键。简单的旋律从手机扬声器中流出,却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这...太完美了!"贺峻霖睁大眼睛,"正好能用在过渡段,从rap到副歌的连接部分!"
他兴奋地哼唱着,加入一些和声变化。严浩翔看着贺峻霖专注的侧脸,阳光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突然有种想要把这一刻永远珍藏的冲动。
两人在湖边又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完善那段灵感迸发的旋律。回程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时,严浩翔自然地拉住贺峻霖的手腕,将他护在远离车流的一侧。
贺峻霖没有挣脱,任由严浩翔带着他穿过马路。直到安全到达对面,那只手才松开,但温度似乎还留在皮肤上。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沉浸在今天的收获中。贺峻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开口:"严浩翔。"
"嗯?"
"谢谢你今天...分享那些回忆。"贺峻霖轻声说,"我很荣幸能听到。"
严浩翔转头看他,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我也是。"
车停在公司楼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并肩走向宿舍楼,在电梯前道别。
"明天练习室见?"贺峻霖问。
严浩翔点头:"我早上有录音,下午两点见。"
"好。"贺峻霖按下电梯按钮,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外套...我洗干净还你。"
"不急。"严浩翔顿了顿,"晚安,贺儿。"
电梯门关上前,贺峻霖看到严浩翔还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回到宿舍,他脱下严浩翔的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脸埋进衣料深吸了一口气——雨水、青草和一丝严浩翔特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莫名地令人安心。
他小心地把外套挂好,拿出手机,发现严浩翔已经发来了今天录的旋律的完善版本。贺峻霖戴上耳机,闭上眼睛,让音乐流淌进心里。那段旋律仿佛带着湖水的波光、雨后的清新和彩虹的绚烂,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他的心轻轻颤动。
他回复道:【太棒了!明天我们可以开始填词了。晚安,好梦:)】
发完消息,贺峻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星。他突然想起严浩翔画的那个小窗户,和窗外孤单的星星。也许,他想,从现在开始,那颗星星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