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在午夜惊醒时，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的腥甜。他下意识伸手擦拭嘴角，指尖触到温热的液体——是血。床单上散落着细小的玻璃碎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锯齿状的光痕。
枕边放着一块焦黑的金属牌。
他颤抖着举起军牌，借着微光辨认上面的刻字：「周予安·帝国第一音乐学院·荣誉毕业生」。金属边缘有高温熔化的痕迹，背面本该刻着军编号的位置被人为磨平，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日期：327.9.14。
"又来了..."宁秋按住太阳穴，那里正突突跳动着。这是本周第三次在陌生地点醒来，每次都会发现更多诡异的物品。
第一次是在琴房，他蜷缩在三角钢琴下方，指甲缝里嵌满断裂的琴弦碎屑。第二次是在西翼废弃的医疗室，怀里紧抱着一本烧焦的《月光奏鸣曲》乐谱。现在...
电子日历的荧光显示：帝国历329年4月17日，凌晨3:28。
他丢失了整整36小时的记忆。
医疗舱的消毒灯将一切染成惨白色。
"海马体出现异常放电现象。"医生调整着脑部扫描仪的焦距，全息投影上，宁秋的大脑影像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色光点，"人工腺体释放的神经递质正在侵蚀自然记忆区。"
宁秋盯着自己扭曲的脑部影像，突然发现那些光点的排列方式异常熟悉——像极了《月光》第三小节的音符分布。
"我看到的是...别人的记忆？"
医生偷瞄了一眼门口持枪的守卫，声音压得更低："理论上人工腺体只能模拟信息素。但如果是用死者腺体细胞直接培育的克隆组织..."他突然噤声，因为扫描仪发出尖锐警报。
宁秋的视野突然扭曲。医生的白大褂变成了实验室制服，墙上悬挂的解剖图变成了监控屏幕，显示着数十个浸泡在培养液中的Omega。他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声音说："GT-3079号记忆清除程序，准备执行。"
"宁先生？！"
他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掐着医生脖子，指甲陷入苍白的皮肤。守卫的粒子枪已经抵住他的后脑。
藏书室的尘埃在光束中起舞。
宁秋用偷来的权限卡刷开军事档案柜，327年9月的战报像具尸体般滑落。头版照片上，年轻的卫霆站在天狼星前线废墟中，怀里抱着半页烧焦的乐谱。标题赫然写着《血色捷报：帝国最年轻元帅的诞生》。
他的目光钉在照片角落——瓦砾间露出一截戴着银戒的手。放大十倍后，能清晰看见戒指内侧的螺旋纹路。
和他现在左手无名指上戴的一模一样。
"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胜的声音惊得宁秋撞翻档案架。副官站在逆光处，机械义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元帅命令您按时服用记忆抑制剂。"
"为什么？"宁秋举起左手，银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因为这是启动天狼星防御系统的密钥？还是因为..."他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焦黑的乐谱残页，"这里面藏着比叛国更肮脏的秘密？"
林胜的义眼突然改变焦距。宁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按在墙上，后颈腺体抵着冰冷的电击器。
"您知道周予安临死前弹奏的是什么吗？"林胜的呼吸喷在他腺体上，带着机油的腥气，"是《摇篮曲》...用敌军密码系统改编的版本。"
神经链接器的电极片粘在后颈时，宁秋想起医生的警告："强行读取可能引发腺体熔毁。"
但他别无选择。
地下实验室的冷光中，偷来的神经链接设备闪着幽蓝的光。当电流接通瞬间，剧痛如同活生生剥离脊椎。记忆碎片如海啸般涌来：
——周予安在帝国音乐厅演奏《月光》，观众席上的卫霆军装笔挺；
——前线野战医院里，两人在消毒水气味中交换染血的婚戒；
——毒气警报响起时，周予安将卫霆推进密封舱，反手锁死舱门...
最清晰的记忆定格在最后一刻：周予安蜷缩在基地钢琴下，染血的手指敲击琴键。不是《摇篮曲》，而是一组摩斯密码——卫霆再熟悉不过的军令编码。
宁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给敌军的坐标。
是基地自毁程序的引爆指令。
"你都看见了。"
卫霆的声音像惊雷炸响。宁秋抬头，发现Alpha站在破损的神经链接器旁，军装右袖空荡荡的——那是宁秋上周在腺体暴走时用粒子枪轰碎的。
鲜血从宁秋鼻腔涌出，在白色地砖上积成小小的湖泊。他抬手擦拭，结果抹开更多："你早就知道...周予安是要引爆基地与敌军同归于尽。"
卫霆的瞳孔在昏暗中有如野兽般发亮。他突然抓起宁秋的左手，按在自己左胸——那半页乐谱纹身下，藏着微型记录仪的最后影像：
密封舱的观察窗外，周予安在紫色毒气中敲完最后一个音符，转身对镜头说了句话。没有声音，但宁秋读懂了唇形。
"别救我。"
"议会需要活着的战争英雄。"卫霆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所以他们篡改记录，把牺牲变成背叛，把殉道者变成..."他的目光落在宁秋后颈渗血的敷料上，"变成可以量产的活体武器。"
宁秋的腺体突然爆发剧痛。昏迷前，他感觉卫霆将第二枚银戒套上他右手无名指——内侧刻着天狼星基地的自毁密码。
宁秋在琴声中恢复意识。
窗外下着真实的雨，琴房里弥漫着冷冽青竹与血玫瑰混合的诡异香气。乐谱架上摊开《摇篮曲》的改编版，第三小节被人用红笔圈出——正是密码转换的关键节点。
谱页边缘有行新添的小字：
"弹对这个章节，你就能终结一切。"
字迹锋利得像刀刻的，是卫霆的手笔。
宁秋望向角落的监控探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名指各戴着一枚银戒——左手那枚内侧刻着螺旋纹，右手那枚有高温灼烧的痕迹。
梳妆镜映出他后颈的异样：腺体位置的皮肤浮现出电子纹路，组成一组鲜红的倒计时：
71:59:59
71:59:58
71:59:57......
镜中人的嘴角突然扬起诡异的弧度。宁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抚上琴键，弹奏起那段被改编的密码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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