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桯在私人实验室的恒温箱前摘下手套时,指尖还残留着液态氮的凉意。离开周家之后,他来到了上海,他开始追寻自己的梦想,而不再困在过去对母亲的诺言中。培养皿里的新型催化剂正在发出淡蓝色荧光,这是他团队耗时三年研发的成果——能将工业废气转化为可降解塑料的核心材料,上周刚被《自然》杂志列为“年度最具突破性技术”。实验室的落地窗外,是他在黄浦江畔买下的江景别墅,草坪上的自动灌溉系统正规律地喷洒着水雾,远处的周氏集团总部大厦像根沉默的针,扎在城市天际线上。
“周先生,苏氏的车已经在门口等了。”管家的声音透过内线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周桯换上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领口别着枚低调的蓝宝石领针——这是他用第一笔技术转让费买的,不是为了炫耀,只是觉得宝石的光泽和实验室的荧光有种奇妙的呼应。下楼时,客厅墙上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财经新闻,周墨阳的脸出现在画面里,男人对着镜头宣布:“与苏氏重工的联姻将为周氏注入新活力,订婚宴定于本周六晚,敬请期待。”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时,周桯瞥见副驾上放着的礼盒——里面是套微型反应釜模型,用铂金和水晶打造,是他特意为苏氏重工的创始人准备的见面礼。苏家老爷子是化工领域的泰斗,这次订婚宴前的私人会面,名义上是探讨技术合作,实则是两位商界大佬的初次正式交锋。
车抵外滩十八号时,暮色正将建筑的轮廓晕染成暗金色。周桯刚走到旋转门前,就被一阵闪光灯围住——显然,他这位“从周氏出走的科研新贵”的出现,比订婚宴本身更让媒体兴奋。
“周先生,您这次回国是打算与周氏竞争吗?”
“传闻您的催化剂技术估值超百亿,是否考虑与苏氏合作?”
“对周墨阳先生的订婚宴,您有什么看法?”
周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对着镜头微微颔首,保镖早已为他清出一条通路。宴会厅内的水晶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衣香鬓影间,周墨阳正挽着苏晚晴接受宾客的祝福。
苏晚晴穿着香槟色鱼尾裙,裙摆上的碎钻随着她的动作闪烁,像揉碎的星光。她的目光越过人群,在看到周桯的瞬间骤然定格——男人站在拱门下,身形挺拔如松,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带泛着哑光的金属色,与周围的浮华格格不入,却自带一种沉静的力量。她见过太多商界精英,他们的自信总带着算计,可周桯的眼神里,只有一种专注的锐利,像在实验室里观察反应数据时的模样。
“那位就是星途科研的周桯?”苏晚晴轻声问身边的周墨阳。
周墨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沉了几分。他当然知道周桯回国了,甚至查过对方的行程——从新加坡的研发中心到德国的材料实验室,周桯这三年的轨迹像条精准的射线,每一步都踩在技术革命的节点上。董事会的人不止一次提起“要是周桯还在就好了”,这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头三年。
“一个靠旁门左道发家的暴发户而已。”周墨阳端起香槟,语气里的不屑掩不住紧绷的下颌线,“晚晴,我们该去敬苏伯父了。”
苏晚晴被他挽着往前走,脚步却有些踉跄。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周桯的身影——他正和几位白发老者交谈,手里拿着支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勾画,偶尔抬眼时,眼神亮得惊人。那些老者她认得,是国内顶尖的材料学专家,连父亲都要敬三分,此刻却围着周桯,听得格外认真。
“周先生的催化剂技术,解决了我们卡了五年的难题。”其中一位老教授笑着拍周桯的肩膀,“我已经跟苏老说好了,明天就带团队去你的实验室参观。”
“随时欢迎。”周桯合上笔记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晚晴,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一眼,让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见过周墨阳谈判时的意气风发,见过父亲实验室里学者们的严谨专注,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两者融合得如此自然——周桯的礼貌里没有讨好,专注中带着从容,像块经过千锤百炼的金属,既保持着硬度,又泛着温润的光泽。
订婚仪式开始后,苏晚晴站在周墨阳身边,听着司仪念诵冗长的商业联姻致辞,指尖却反复摩挲着裙摆上的碎钻。当周墨阳将戒指套入她手指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猛地回神——戒指的尺寸是周墨阳让人定制的,他甚至没问过她的指围。
交换戒指的瞬间,她再次看向周桯。他站在人群边缘,正低头和特助说着什么,侧脸在水晶灯的映照下,线条清晰得像幅素描。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藏在实验室抽屉里的那份专利申请——关于新型环保材料的,和周桯的催化剂技术恰好能形成互补。
晚宴中途,苏晚晴借口去洗手间,绕到了露台。晚风带着黄浦江的潮气扑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周墨阳,转身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里。
“苏小姐。”周桯手里拿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恭喜。”
“谢谢。”苏晚晴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周先生的实验室……在新加坡?”
“总部在新加坡,上海刚建了分实验室,下周投入使用。”周桯看着江面的货轮,“主要研究工业废气的二次利用,和苏氏的重工业务或许有合作空间。”
“我看过你的论文。”苏晚晴鼓起勇气说,“关于可降解塑料的分子结构分析,你提出的‘动态交联’理论很新颖。”
周桯有些意外地挑眉。他的论文发表在偏门的材料学期刊上,没想到会被她看到。“苏小姐也对材料学感兴趣?”
“我本科读的是材料工程,后来才转去学管理。”她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我父亲说,女孩子搞科研太辛苦,不如学管理帮家里。”
周桯没接话,只是将手里的威士忌递给她:“尝尝?苏格兰的单一麦芽,能让人放松点。”
苏晚晴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她低头抿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奇异地驱散了心头的闷堵。“周先生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至少半年。”周桯望着实验室的方向,“上海分实验室的设备调试需要盯着,还要和苏氏、还有……周氏谈谈技术授权的事。”
提到周氏时,他的语气没有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家普通的合作方。苏晚晴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
“周氏的技术部……”她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周氏的技术团队这几年流失严重,周墨阳更看重资本运作,对研发向来不上心。
“商业合作,看的是价值匹配,不看其他。”周桯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能推动技术落地,和谁合作都一样。”
露台的门被推开,周墨阳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晚晴,该切蛋糕了。”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苏晚晴放下酒杯,转身时,发梢不经意间扫过周桯的手背。她快步走向周墨阳,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沉静的目光,像实验室里精准的激光,在她背上轻轻烙下一个印记。
切蛋糕时,苏晚晴的心思完全不在仪式上。周墨阳握着她的手切下第一刀,她却在想周桯刚才说的“动态交联”理论;宾客们鼓掌时,她听见的却是露台上冰块碰撞的轻响;连周墨阳在她耳边说的“婚后我让你管研发部”,都变成了周桯那句“上海实验室下周投入使用”。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这场联姻是家族早就定下的,是挽救周氏股价的关键,是她作为苏家千金必须承担的责任。可心这东西,从来由不得理智控制——就像化学反应,一旦遇到合适的催化剂,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挡也挡不住。
周桯在宴会结束前就离开了。特助汇报说,周墨阳在他走后摔了酒杯,骂了句“不知好歹”。他没放在心上,只是让司机绕路经过上海分实验室——那里的灯光已经亮了,工程师们正在连夜调试设备,淡蓝色的荧光从窗户里透出,像片等待绽放的星云。
车后座的文件袋里,放着他准备递给苏氏的合作方案,首页用红笔标注着:“建议成立联合实验室,苏晚晴女士作为技术顾问。”他不知道这份方案最终会落到谁手里,只是觉得,那个在露台上眼里闪着光谈论“动态交联”的女孩,不该被埋没在商业联姻的浮华里。
而宴会厅内,苏晚晴看着周墨阳应酬的背影,悄悄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搜索栏里输入了“周桯 动态交联理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订婚戒指戴在手上,却像个冰冷的符号,而那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和他谈论的实验室微光,却在她心头刻下了滚烫的印记。
这场被精心策划的商业联姻,终究在某个无人察觉的瞬间,偏离了预设的轨道。周墨阳以为自己赢了股价,赢了这场家族博弈,却没看到身边人的目光早已飘向别处;周桯带着他的科研蓝图归来,只想推动技术落地,却意外在某个灵魂里投下了光;而苏晚晴,戴着象征婚约的戒指,心却飞向了实验室的方向——那里有她被压抑的热爱,和一场突如其来、明知不可为却无法遏制的心动。
夜色渐深,黄浦江的水静静流淌。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周桯的实验室灯光会越来越亮,周墨阳的商业版图还在扩张,而苏晚晴指尖的戒指再冰冷,也掩盖不住心头那点悄然燃起的、名为“周桯”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