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的夜间总是比白昼更喧嚣。走廊里的脚步声混杂着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呼喝,而顶层这间专属办公室里,却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跳动的声音——当然,这宁静很快就被太宰治拖长了的语调打破。
“中也,你看这报告写的,‘目标已清除,合作过程顺利’,多敷衍啊。”他把一叠文件扔在茶几上,纸页散开的弧度像只折翼的鸟,“明明是我在最后关头用‘人间失格’抵消了对方的异能,不然某位重力使怕是要顶着一身擦伤回来哦。”
中原中也刚脱下沾着尘土的风衣,闻言回头时,额角的青筋几不可见地跳了跳。“太宰治,你再把文件乱扔试试?”他弯腰捡起散落的纸页,指腹划过其中一页边缘的血渍——那是刚才巷战里溅上的,不是他的,是太宰的。
刚才的异能者擅长操控金属,最后关头凝聚出的钢针雨本是冲中也去的,是太宰突然从斜后方撞过来,带着他踉跄着躲开,自己胳膊却被划开了道口子。当时情况紧急,中也只顾着补刀解决敌人,直到现在才瞥见太宰袖口渗出的深色痕迹。
“啧,包扎了吗?”他走过去,没等太宰反应就拽住了对方的胳膊,力道算不上温柔。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紧贴着皮肤,中也皱眉的力度又重了些,“就这么放任不管?想死别死在我面前。”
太宰反而笑了,任由他把自己拽到沙发边坐下,鸢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因为知道中也会帮我处理啊。”他语气轻快,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毕竟我们是搭档嘛,搭档就该互相照顾,对吧?”
中也没接话,从抽屉里翻出急救箱。酒精棉擦过伤口时,太宰果然闷哼了一声,虽然很快用笑声掩饰过去,但中也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他的手指很稳,缠着绷带的动作利落得不像个黑手党干部,倒像个常年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毕竟,他们一起闯过的险地太多,互相包扎伤口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话说,”太宰忽然开口,视线落在中也低垂的眼睫上,“刚才你把重力场开到最大的时候,差点把旁边的仓库都掀了。要是砸到我怎么办?”
“砸死你正好省事。”中也头也不抬,打好最后一个结,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别乱动。”
太宰却抓住了他收回的手,掌心贴着掌心,能感受到对方指腹上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中也才不会呢。”他笑得狡黠,“你刚才明明特意调整了重力方向,把碎片都往反方向推了。”
中也的手猛地一挣,没挣开。他能感觉到太宰掌心的温度,比自己的稍低些,带着绷带特有的粗糙质感。心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乱,他别过脸看向窗外,港口的灯塔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颗不肯安稳跳动的心脏。
“放手。”他的声音有点闷。
太宰却得寸进尺地往他这边靠了靠,膝盖几乎碰到中也的腿。“不放。”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中也的发梢,“中也今天出汗了,头发有点乱。”
“你他妈——”中也终于转头瞪他,却在看清对方眼睛的瞬间卡住了话头。太宰的眼里没有往常的戏谑,反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亮得让人发慌。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中也的是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硝烟,太宰的是绷带消毒水味裹着夜风的咸,两种气息缠在一起,像他们纠缠了多年的关系。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中也几乎是猛地弹起来,拉开了距离。进来送咖啡的部下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杯子就匆匆退了出去,关门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中也端起自己那杯黑咖啡,滚烫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却让他冷静了些。“任务报酬,按规矩分。”他呷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漫开,“别想多要。”
太宰慢悠悠地靠回沙发里,晃着没受伤的那条腿。“那今晚的庆功酒得中也请。”他笑眯眯的,仿佛刚才那个眼神灼热的人不是他,“要去那家能看到港口夜景的酒吧,我记得中也很喜欢那里的威士忌。”
中也沉默了片刻,咖啡杯的边缘在唇上留下一圈温热的印子。“知道了。”他低声应道,视线落在窗外——太宰说的那家酒吧,上次他们去还是半年前,中也因为任务失误被上司训斥,是太宰拖着他翻墙进去偷喝了整整一瓶,最后两人醉倒在天台上,被清晨巡逻的部下撞见时,中也正枕在太宰的腿上。
“愣着干什么?”中也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在桌上,“还不走?想让我等你到天亮?”
太宰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刚受过伤的人。“来了来了。”他跟上中也的脚步,在走到门口时忽然伸手,帮中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擦过颈侧时,中也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再躲开。
夜风穿过走廊,吹起两人的衣角,像两只纠缠着飞过暗巷的鸟。太宰的声音混在风里,轻得像句叹息:“中也,下次别把后背留给敌人了,我可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时挡在你身后。”
中也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啰嗦。”
巷口的路灯在地上投下两道影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最终并肩走进了更深的夜色里。远处的港口传来汽笛长鸣,惊飞了停在电线上的鸟,而那两道影子交叠的地方,连晚风都带着点舍不得散开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