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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未说出口的话

驯服与沉沦

小龙虾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红灯笼沿着青砖墙一路挂到门口,傍晚的风卷着麻辣的香气,把石板路上的脚步声都染得热辣起来。

林慕言熟门熟路地推开雕花木门,老板立刻笑着迎上来:“林先生,还是老位置?”

“嗯,靠窗的那张。”他侧身让沈砚先进,顺手替对方拂去肩上沾的一片落叶,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沈砚的指尖在袖口里蜷了蜷。刚才在酒店门口,林慕言开车门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那点温热像电流似的窜上来,让他差点踩空台阶。

红油小龙虾端上桌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外的灯笼影。林慕言戴着手套,利落地剥出一只虾仁,蘸了点醋递到沈砚碗里:“尝尝,这家的虾黄最足。”

沈砚没动筷子,看着他指尖沾的红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外公修复古籍,老先生总说“纸怕潮,墨怕油”,那时他总觉得这些规矩太死板,此刻却莫名觉得,林慕言沾了烟火气的样子,比穿西装时更鲜活。

“下午……”沈砚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却被林慕言抢先开口。

“明天研讨会结束,晚上有场昆曲演出,我订了两张票。”他语气轻快,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查了下,是你外公以前常看的那个剧团,演《牡丹亭》。”

沈砚愣住了。外公晚年患了眼疾,看不清戏文,却总让他念《牡丹亭》的唱词,说“情至深处,字里能开出花来”。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你书房看到本旧戏单,夹在《金石录》里。”林慕言笑了笑,剥虾的动作没停,“猜你可能感兴趣。”

沈砚看着碗里堆起的虾仁,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林慕言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把他在意的小事都记在心里,像给古籍做修复,用最温柔的力道,一点点填补那些看不见的缝隙。

邻桌的食客在大声说笑,碰杯声和谈笑声混在一起,衬得他们这桌格外安静。沈砚拿起一只小龙虾,笨拙地学着林慕言的样子剥壳,红油溅到指尖,他下意识地缩了手。

林慕言立刻递过湿巾:“小心点,这油渍不好洗。”他顿了顿,忽然伸手,轻轻握住沈砚的手腕,用湿巾一点点擦去他指缝里的红油。

指尖相触的瞬间,沈砚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林慕言的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大概是下午洗手时用的洗手液。这味道本该让人觉得疏离,此刻却烫得他心跳都乱了节奏。

“好了。”林慕言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剥虾,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沈砚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虾仁,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回去的路上,巷子里的红灯笼在身后渐次远去,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

“沈砚,”林慕言忽然停下脚步,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下午在古籍市场,我本来想说……”

沈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想说那本民国仿本,其实我看走眼了。”林慕言却忽然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还好有你在,不然就闹笑话了。”

沈砚心里掠过一丝失落,却还是配合地笑了笑:“你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

林慕言看着他,眼神很深,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风穿过巷子,吹起沈砚额前的碎发,他抬手想拨开,林慕言却先一步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

“头发挡眼睛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砚的呼吸顿在喉咙里,能清晰地闻到林慕言身上的气息,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清冽又温柔。他忽然很想问问,下午李教授误会时,林慕言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想问他递桂花糕时,指尖的温度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烫;想问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出于朋友的关照,还是……

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像个守着残卷的老学究,既怕贸然触碰会弄坏现存的平衡,又忍不住期待能看到更完整的篇章。

回到酒店,沈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门把手上挂着个纸袋。打开一看,是件月白色的衬衫,领口绣着细密的云纹,和他书房里那盏台灯的纹饰一模一样。

手机收到林慕言的消息:“明天穿这个?看研讨会手册,最后一天有合影环节。”

沈砚拿起衬衫,指尖拂过领口的云纹,忽然想起下午在古籍市场看到的那卷《金刚经》残页。或许有些东西,不必追求完整,那些留白和未说出口的话,本身就是一种温柔的暗示。

他走到窗边,对面房间的灯还亮着。林慕言大概在处理工作,身影在窗帘上偶尔晃动。沈砚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打下一行字:“昆曲票,我很喜欢。”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一句:“好梦。”

沈砚放下手机,走到书桌前,把那卷《金刚经》残页小心地展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纸页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在流动。他忽然明白外公说的“字魂不会老”是什么意思——有些情感,就像这些刻在纸上的字,即使历经岁月磨损,依然能在某个瞬间,让人感受到穿越时空的温度。

窗外的桂花树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沈砚躺在床上,听着对面房间传来隐约的键盘声,渐渐沉入梦乡。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古籍市场,外公牵着他的手,指着一家店的匾额说:“你看,‘翰墨’二字,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话。”

而这一次,他好像看到林慕言的身影,站在匾额下对他笑,手里拿着本线装书,书页在风里哗啦啦地翻着,像在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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