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时,正躲在垃圾桶后面发抖。深秋的雨打湿了它的毛,冻得它爪子蜷缩,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女孩蹲下来,举着半块面包,指尖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别怕呀。”她的声音很软,像晒过太阳的棉花。
它犹豫着凑过去,面包渣掉在地上,它小口小口舔着,余光瞥见女孩校服上的名字——绣在衣角,歪歪扭扭的“安安”。
从那天起,安安每天都会来巷口。有时是半根火腿肠,有时是温牛奶,倒在一个破瓷碗里,碗边缺了个角,是她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它总在她离开后才敢靠近,看着她扎着马尾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尾巴会悄悄翘起来。
它开始等她。天不亮就蹲在那棵老槐树下,听着远处学校的预备铃声,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把食物放进破碗,笑着揉它的头:“明天给你带小鱼干哦。”
它记住了“小鱼干”这个词,每次听到都忍不住蹭她的裤腿,爪子收得紧紧的,怕刮坏她洗得发白的校服。
变故是在一个雪天。安安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手里没拿食物,只蹲下来摸它的背,一遍遍地说:“我要走啦,去很远的地方。”
它不懂“很远”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的手在抖,于是用脑袋蹭她的掌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它知道这样她会笑的。可那天安安没笑,眼泪掉在它的毛上,烫得像火。
她最后塞给它一个毛线球,是用碎毛线缠的,歪歪扭扭,却带着她身上的奶香味。“这个给你玩呀。”她说完,转身跑了,再也没回头。
雪越下越大,破碗里结了层薄冰。它叼着毛线球蹲在巷口,从日出等到日落,老槐树的叶子落光了,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像它空落落的心。
有天夜里,一个醉汉踢翻了破碗,瓷片碎了一地。它扑上去想护着那个碗,被狠狠踹了一脚,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毛线球也滚进了污水里,再也闻不到奶香味。
它拖着伤躲回垃圾桶后面,看着巷口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扎马尾的。春天来的时候,它的毛掉了一大片,露出底下的伤疤,走路也一瘸一拐。
后来有个老太太把它捡回了家,给它吃热粥,用布裹住它的伤腿。可它还是会趁老太太不注意,一瘸一拐地溜回那条巷口,蹲在老槐树下,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角落。
它不知道安安去了哪里,也不懂人类的离别。它只知道,那个总笑着叫它“小脏猫”的女孩,再也不会带着食物来巷口了;那个缺了角的破碗,再也等不到它的小主人了。
下雨的时候,它会把脸埋进前爪,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记忆——有个温暖的掌心,有半块带着奶香的面包,还有一个再也听不到的承诺:“明天给你带小鱼干哦。”
风穿过巷口,像谁在轻轻叹气,而它的世界里,春天来了又走,却再也没有过那样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