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楚瑶就赤着脚溜进了厨房废墟。焦黑的梁木在晨雾中冒着丝丝白烟,她弯腰拨弄锦鲤灯的残骸,指尖突然被什么硌了一下——是颗裹着炭灰的松子糖,糖芯竟完好无损。
"郡主!"小桃提着裙摆慌张跑来,"侯爷下令三日内不准您..."
"嘘——"楚瑶突然按住她,糖块下的半片焦纸正被风吹起,隐约露出"丙戌"二字。她下意识用沾着糖渣的指尖在裙摆上画了条小鱼,晨光透过残窗照在画痕上,竟像活过来般闪了闪。
小桃倒吸凉气:"这、这不会是..."
"我八岁那年。"楚瑶眯起眼,"姑母说我在御花园吃了不干净的糖,高烧三日。"她突然噤声——不远处的地砖缝隙里,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蜿蜒如蛇。
"少夫人清点嫁妆,闲人退避!"
楚瑶高声喝着,趁机闪进祠堂偏厅。密室墙上,十二幅紫檀木匣装裱的画像在午后的光尘中静默。她踮脚取下最近一幅,画中自己正踮脚摘杏,袖口火焰纹鲜艳如新。
"奇怪..."她凑近闻了闻颜料,甜香沁人。舌尖轻舔画中自己的袖口,竟尝到糖霜的滋味——这根本不是颜料,是融了蜜的彩砂!
"夫人好雅兴。"
萧景琰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画像滑入衣袖。糖霜遇体温融化,洇湿了腕间的鲛绡帕。隔着香炉青烟,男人目光落在她袖口的水痕上:"先父曾说,紫檀木能保蜜色千年不褪。"
楚瑶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画匣——所有紫檀木匣的右下角,都刻着相同的上元节日期。
姑母~教我做玲珑酥嘛!"
楚瑶蹭着太后撒娇,眼睛却紧盯那双揉面的手。太后左腕的衣袖又一次滑落,露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像被鱼鳞刮过的印记。
"小锦鲤今日怎么馋这个?"太后笑着点她鼻尖,面粉簌簌落下,"你八岁那年偷吃一整盘,可是吐了..."
"因为姑母做的特别甜呀。"楚瑶趁机抱住太后,沉水香下那丝腥甜越发明显。她余光瞥见香料匣底的"丙戌年制",突然被太后扳正肩膀。
"瑶儿。"太后指尖沾着糖粉描摹她眉骨,"有些事,不如永远当个秘密。"
窗外暮鼓沉沉,震得装香料的青瓷碗裂开细纹。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楚瑶终于舔开了《楚氏兵法》第七页的夹层。
唾液溶解糖霜的沙沙声里,"双生"二字渐渐浮现。她急忙又蘸了下舌尖,"子时"接着显形——
"啪!"
兵书被突然抽走。萧景琰站在榻前,还带着夜露的指尖擦过她唇瓣:"郡主夜半苦读?"
"研究...研究楚家枪法!"楚瑶慌忙去抢,书页间飘落一粒芝麻。她瞬间僵住——这是她最讨厌的点心配料,八岁高烧那夜却有人硬喂她吃了整碟。
更夫的梆子声突然变得诡异:"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最后两个字拖着长调,像在喊"小心脐带"。
楚瑶尖叫着从梦里惊醒。
梦中喂她喝药的温柔太后,手腕内侧有颗红痣。而现实里——她颤抖着摸向枕边,一颗桂花糖静静躺着。
只有接生嬷嬷知道,她发烧时嗜甜如命。
"不对...全都不对..."她滚下床榻,指甲抠进床底缝隙。冰凉的铁盒被拖出来时,锁孔赫然是婴儿吮吸时的唇形。
窗外泛起鱼肚白,更声又响。这次她听清了——
"丙戌年腊月...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