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然的起点

第一章 偶然的起点

三月的黔西南州，山间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毛紫晴站在家门口，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她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和成人大学的复习资料。清晨的冷风钻进她单薄的外套，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到了惠州记得打电话。"母亲把一袋煮好的鸡蛋塞进她的背包，"你表姐说那边电子厂包吃住，先安顿下来再说。"

毛紫晴点点头，没敢抬头看母亲的眼睛。她知道父母眼中的担忧——去年放弃高考选择分类招生，后来又放弃专科录取资格，这一连串的决定让家里人都觉得她太任性。

"紫晴，"父亲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路是自己选的，别老想着回头。"

这句话像块石头压在毛紫晴心上。她抿了抿嘴唇，轻声说："我知道，这次不会后悔了。"

汽车驶离县城时，毛紫晴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十九年的人生，她第一次离开黔西南。窗外的山峦渐渐远去，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成人高考的报名确认单——这是她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方式。

三天后，广东惠州。

电子厂的流水线比想象中更加枯燥乏味。毛紫晴站在流水线旁，机械地将零件组装到一起。同宿舍的工友们下班后喜欢结伴去逛街，而她总是独自一人回到八人间的宿舍，趴在床上复习成人高考的资料。

"紫晴，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市区？听说有个大商场开业。"同宿舍的湖南妹子小张趴在床边问她。

毛紫晴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想看书。"

"你整天看书多没意思啊！"小张撇撇嘴，"对了，我听食堂阿姨说，最近有剧组在西湖那边拍戏，招群众演员呢，一天八十块钱。"

毛紫晴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对工友的话题表现出兴趣："什么剧组？"

"好像是那个...杨紫演的，叫《要久久爱》？"小张翻着手机，"看，群里有人发通告了，明天需要二十到三十岁的年轻女孩当背景群演。"

那天晚上，毛紫晴辗转反侧。她从小喜欢看电视，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演戏有任何关系。凌晨三点，她悄悄爬起来，用手机搜索"如何当群众演员"，看了整整两小时的相关视频。

第二天清晨，当小张看到她穿戴整齐站在宿舍门口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真要去啊？"

毛紫晴点点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想试试。"

惠州的西湖公园比毛紫晴想象中热闹得多。剧组临时搭建的招募点前排着长队，大多是年轻女孩。毛紫晴站在队伍末尾，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普通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又看了看前面打扮精致的女孩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姓名，年龄，身高？"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问道。

"毛紫晴，19岁，156cm。"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工作人员这才抬头打量她一眼，突然笑了："你挺上镜的，脸型不错。去那边换校服，今天拍校园戏份。"

毛紫晴抱着分到的校服，手足无措地站在更衣室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选中，更没想过会是因为"脸型不错"这样陌生的评价。

片场比想象中更加混乱。导演拿着喇叭喊来喊去，工作人员跑来跑去，主演们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毛紫晴和其他群演被安排在教室后排，扮演上课的学生。

"安静！这场戏拍杨紫走进教室的镜头，你们就正常上课，别盯着镜头看！"副导演大声指挥着。

毛紫晴坐在窗边的位置，手心里全是汗。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教室门口的杨紫——电视上看了无数次的明星，此刻就站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正专注地和导演讨论走位。

"Action！"

杨紫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毛紫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那个在电视上活泼灵动的女孩，现实中表演时竟有着如此强大的气场。毛紫晴忘记了紧张，完全被眼前的表演吸引住了。

"卡！后排穿蓝格子的女生，你太专注了，放松点！"导演突然指着毛紫晴喊道。

她顿时涨红了脸，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休息时间，她独自躲到角落，懊恼地咬着嘴唇。第一次尝试就搞砸了，也许她根本不适合做这个。

"嘿，刚才那个穿蓝格子的！"

毛紫晴抬头，看到一个挂着副导演工作牌的男人朝她走来，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你叫什么名字？"

"毛...毛紫晴。"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刚才的表情很真实，就是太紧张了。"副导演笑了笑，"下个镜头需要几个学生和主演互动，你想试试吗？"

毛紫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可以吗？"

"放松点就行，就是简单的对话。"副导演递给她一张纸，"这是台词，只有三句，十分钟后开拍。"

那三句台词，毛紫晴反复默念了上百遍。当真正站在范丞丞面前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对不起，我..."她羞愧地低下头。

出乎意料的是，范丞丞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温和地笑了笑："第一次演戏？没关系，把我想象成你同学就行。"

或许是这句鼓励起了作用，第二次拍摄时，毛紫晴奇迹般地放松下来。她看着范丞丞的眼睛，自然而流畅地说出了那三句台词。

"不错！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传来时，毛紫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做到了。

收工时，副导演特意找到她："你挺有潜力的，考虑过去横店发展吗？那里机会更多。"

毛紫晴愣在原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性突然出现在面前。回工厂的路上，她一直回放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镜头前的紧张，表演时的奇妙感觉，还有那句"你挺有潜力的"评价。

宿舍楼下，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夜空。十九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可能性"的东西。成人高考的资料还躺在背包里，但此刻，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全新的念头。

也许，人生不只有一条既定的路。也许，她可以尝试着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