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第十五章：《樱桃琥珀》试镜——正午阳光的考验

第十五章：《樱桃琥珀》试镜——正午阳光的考验

凌晨四点半，横店的天空还浸在浓墨般的黑暗里。

毛紫晴已经醒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怎么睡着。酒店窗帘缝隙透进一丝路灯的微光，正好照在床头柜上那份翻得起皱的剧本上。她伸手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被调至最低的亮度刺痛了眼睛——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半小时。

"算了，不睡了。"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隔壁床的经纪人江敏。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才敢开灯，镜子里的女孩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热水冲在脸上时，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云秀行》杀青宴上，李一桐对她说的那句话："好演员的眼底永远藏着没睡醒的朦胧，因为她们把清醒都留给角色了。"

擦干脸，她对着镜子练习今天要试镜的表情——蒋小雨，2005年的高二女生，正午阳光新剧《樱桃琥珀》里蒋家的小女儿。剧本设定这是个外表乖巧内心早慧的女孩，在姐姐林其乐（赵今麦饰）的青春故事里作为重要配角。

"要像清晨的樱桃，表皮还沾着露水，但果肉已经悄悄开始成熟..."她小声念着表演老师上周的指导，嘴角试着扬起一个介于天真与了然之间的弧度。

"紫晴，你该吃早饭了。"

江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毛紫晴正第三次修改着剧本边上的批注。经纪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酒店餐厅打包的三明治和豆浆，看见桌上摊开的剧本时挑了挑眉："你该不会通宵了吧？"

"没有，就是...醒得早。"毛紫晴接过食物，温热的豆浆让她冰凉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她翻开剧本第17页，那里用五种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蒋小雨在操场边安慰失恋姐姐的戏："敏姐，你说'有些心动就像操场边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这句词，用什么样的语气说最合适？"

江敏在她身边坐下，职业性地检查着她今天的着装——浅蓝色直筒牛仔裤，纯白棉质衬衫，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脸上只擦了防晒和润唇膏。这是她们商量好的"学生样"，正午阳光最讨厌过度打扮的试镜演员。

"不是教导，不是同情，"经纪人思考着说，"应该像...你明明自己也难过，却先伸手擦了别人的眼泪。"

毛紫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剧本上又添了一行小字。

正午阳光的临时办公楼前已经停了好几辆保姆车。毛紫晴捏着试镜通知单的手微微出汗，36号的标签贴在胸前，像块烙铁般发烫。

"那是...柴宗立？"她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刚从黑色轿车上下来的人影。江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点头："原著里蒋小雨暗恋的学长角色，看来男演员已经定了。"

毛紫晴急忙翻开剧本确认，这个叫周毅的学长在剧中只有三场戏，却是蒋小雨情感线的重要支点。她正想再问什么，大厅里的电子屏突然亮起："36号毛紫晴，请到207准备。"

电梯上升的二十秒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轿厢都能听见。江敏最后帮她整理了下衣领："记住制片人侯鸿亮的习惯——他讨厌演员说'我会努力'，他要的是'我准备好了'。

试镜室比想象中朴素。没有打光板，没有摄像机阵列，只有三张长桌后坐着五六个评审，正中间是留着寸头的张开宙导演。最让毛紫晴惊讶的是房间角落竟然布置成了一个90年代末的中学教室——掉漆的铁皮讲台，木质课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早"字，甚至还有那个年代特有的双层铁铅笔盒。

"毛紫晴是吧？"一个戴眼镜的女性开口，毛紫晴认出这是编剧曾璐，"先演第17页操场那场。"

没有给准备时间，没有搭戏演员，这就是正午阳光的风格。毛紫晴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套课桌椅前坐下。手指触到桌面时刻痕的凹凸感让她恍惚回到了黔西南州的高中教室，那里第三排的桌角也有个类似的刻痕，是她暗恋的数学课代表偷偷刻下的名字缩写。

"Action."

她想象眼前坐着哭红眼睛的赵今麦——不，是剧中姐姐林其乐。剧本里蒋小雨此刻应该拿出纸巾，但她突然改了主意。从衬衫口袋里摸出半块用作业纸包着的花生糖，这是昨晚她特意让酒店厨房准备的2005年常见零食。

"食堂王阿姨偷偷给我的，"她声音轻得像春雾，把糖推到想象中的姐姐面前，"她说...失恋的人需要双倍甜度。"

监视器后，曾璐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这个即兴改动比原剧本的纸巾更符合90年代末物质尚不丰富的小城背景。

第二段是即兴表演。副导演递来纸条：蒋小雨在日记本上写暗恋心事，突然发现被同学偷看。

毛紫晴咬着下唇思考了三秒，然后做了一个让评审们意外的动作——她不是愤怒地合上日记本，而是慢慢把正在写的那页纸撕下来，折成纸飞机。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纸飞机划过一道弧线飞出想象中教室的窗口。

"这样..."她对着想象中的偷看者露出蒋小雨式的微笑，"谁都不知道上面写过什么了。"

侯鸿亮微微前倾身体。这个非科班出身的小姑娘居然懂得用道具传递心理——纸飞机既是少女心事的埋葬，也是那个禁锢年代里难得的浪漫反抗。

真正的考验在第三环节。张开宙导演亲自走到她面前："假设你现在接到两个通告，一个是《樱桃琥珀》的蒋小雨，一个是偶像剧女二号，片酬是这边的三倍。给你三十秒，用蒋小雨的身份做选择。"

毛紫晴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这不是演技测试，是职业价值观的拷问。她突然想起去年在惠州打工时，为了《要久久爱》群演机会连续站了八个小时的腿；想起在横店寒冬里穿着单薄旗袍拍《折腰》时冻僵的手指；想起父母视频时欲言又止的"要是太辛苦就回来"。

"我..."她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但眼神渐渐坚定，"我想成为能让张导记住的蒋小雨，而不是被观众忘记的女二号。"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曾璐突然问："你读过原著？"

"读过三遍，"毛紫晴从包里拿出翻烂的《樱桃琥珀》实体书，书页间贴满彩色索引贴，"我还去了贵州类似蒋家村的地方住了两周。"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评审们交换了眼神。她不知道的是，正午阳光最看重演员对原著的尊重，当年胡歌拿到《琅琊榜》就是因为他交了一份三十页的角色分析。

试镜结束时已是正午。毛紫晴精疲力尽地走出大楼，四月的阳光晒得人发晕。她蹲在花坛边给家里发消息，打字时才发现手指还在轻微颤抖。

"怎么样？"江敏递来冰镇矿泉水。

"不知道..."毛紫晴仰起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我好像...把贵州老家的那个我留在试镜室了。"

这句话让经纪人怔了怔。作为见证过无数试镜的老江湖，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吞的女孩体内藏着某种罕见的特质——那种能把真实生命经验纺成表演丝线的能力。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毛紫晴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北京区号。

"喂，您好？"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变调。

"毛紫晴同学吗？我是正午阳光选角副导演王磊。"电话那头的男声语速很快，"明天上午十点带着身份证来签约，蒋小雨是你的了。"

车窗外的横店街景突然模糊成色块。毛紫晴机械地应答着，挂断后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是泪。江敏紧紧握住她的手，经纪人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这是辉光传媒签下的第一个艺人拿到的第一个正经角色。

"小棠姐，"毛紫晴突然想起什么，泪眼朦胧地翻着剧本，"蒋小雨在第十二集是不是有场和赵今麦的吵架戏？我得开始练习怎么凶人了..."

出租车驶过影视城巨大的拱门，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摊开的剧本上投下跳跃的光斑。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间，有一行被她用红笔圈出来的原著句子："所有成长都是痛的，但痛过的地方会结出琥珀，把那些瞬间永远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