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被阳光晒醒的。
窗帘没拉严,一道金晃晃的光斜斜打在脸上,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暖意。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圈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后背贴着对方结实的胸膛,连呼吸都缠着淡淡的皂角香——是江辰惯用的那款。
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
雨夜的亲吻,带着啤酒沫般的微醺;江辰滚烫的手掌,落在他腰间的温度;还有最后意识模糊时,对方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别怕,以后有我”。
陈默的脸颊“腾”地烧起来,连带着耳朵尖都红透了。他小心翼翼地想挪开,身后的人却收紧了手臂,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嗯。”陈默的声音细若蚊蚋,不敢回头。
江辰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让陈默的心跳又乱了半拍。“再躺会儿。”他说着,往陈默颈窝蹭了蹭,呼吸带着温热的痒意,“今天不上班,李叔说车间的事他盯着。”
陈默没应声,却也没再挣扎。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一种陌生的、却让人安心的气息。他能清晰地听见江辰的心跳,沉稳有力,和自己的乱节奏形成奇妙的呼应。
原来和另一个人这样躺着,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觉得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江辰忽然开口:“饿了吗?我去做早饭。”
陈默点点头,看着他起身。晨光勾勒出江辰宽肩窄腰的轮廓,睡衣松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半截流畅的腰线。陈默的目光下意识地追着看,直到对方转身,他才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
“偷看什么?”江辰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没、没有。”陈默脸颊更烫了,拉起被子蒙住半张脸。
厨房很快传来动静,煎蛋的滋滋声,牛奶倒进杯子的轻响,还有江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是高中时两人常听的那首老歌。陈默趴在床上,听着这些琐碎的声响,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这就是……在一起的感觉吗?
像老机床装上了新齿轮,卡榫严丝合缝,转动起来连声音都带着轻快。
早饭摆在客厅的小桌上,煎蛋边缘焦脆,牛奶温得刚好。江辰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陈默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像触电般收回,却又在抬眼时同时笑了。
“今天去厂里吗?”陈默扒拉着碗里的粥,假装自然地问。
“去。”江辰喝了口牛奶,“不过下午得请假。”
“有事?”
“嗯。”江辰看着他,眼底带着点狡黠,“带你去个地方。”
陈默没再多问。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信江辰,像信老机床的齿轮终会咬合,信父亲留下的图纸藏着转机,这种信任里,裹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下午去车间时,李叔看他们的眼神有点不一样。老头把陈默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小默啊,江小子早上来的时候,嘴角都没下来过,你们俩……”
“李叔!”陈默红着脸打断,“干活呢。”
李叔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活。”转身时却故意大声说,“江小子,下午早点走,别耽误事!”
江辰应了声,抬眼看向陈默,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陈默被他看得心慌,转身去调试机床,耳尖却一直发烫。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会从眼角眉梢的笑意里跑出来,从下意识的靠近里露出来,连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傍晚时,江辰果然准时拉着陈默离开。车开出市区,往郊外的方向去,陈默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忽然想起什么:“这是去……仓库的路?”
“嗯。”江辰点头,“带你看样东西。”
仓库门口停着辆卡车,几个工人正往里搬东西。江辰把陈默拉进去,打开灯的瞬间,陈默愣住了。
原本堆满杂物的仓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靠墙的位置搭了个工作台,上面摆着崭新的绘图仪和量具,旁边的架子上,整齐地码着父亲的笔记本和他画的设计图。而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台老机床——被擦拭得锃亮,新换的齿轮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默”和“辰”两个字并排刻着,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这是……”陈默的声音发颤。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工作室。”江辰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不用再挤在车间角落画图,也不用对着一堆订单发愁。”
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像羽毛:“你爸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也一样。工厂的事有我,你只管画你的图,把这台老机床,改成你想要的样子。”
陈默转过身,眼眶通红。他看着江辰,看着这个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的人,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多余。
他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没有雨夜的慌乱,没有试探的犹豫,这个吻很轻,却带着无比清晰的坚定。江辰愣了一下,随即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这个人揉进骨血里。
仓库外的卡车已经开走了,工人的笑声远远传来,又渐渐消失。灯光下,老机床静静地立着,见证着两个身影紧紧相拥。
齿轮还会继续转动,工厂的订单还会接踵而至,生活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此刻,陈默无比确定,他和江辰,会像那枚刻着彼此名字的齿轮,牢牢咬合在一起,一起面对往后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
江辰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陈默,我们在一起吧。”
陈默埋在他颈窝,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好。”
晚风从仓库的门缝里钻进来,吹动了绘图仪上的图纸。上面画着老机床的改造图,线条流畅,笔触坚定,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终于找到归宿,彻底沦陷,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