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大戏院的VIP包厢里，陆远明正在切牛排。他西装革履，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脖颈处的烫伤疤痕被真丝领带巧妙遮掩。餐刀划过五分熟牛排的瞬间，桑宁想起程逾白日记里写的："父亲说我的琴声像没煮熟的肉，令人作呕。"
"桑小姐比照片上聪慧。"陆远明推过一份合约，"《星夜不眠》版权转让书，签字后你就是星辰影业的签约编剧。"
桑宁没碰钢笔："绑架犯现在都这么优雅了？"
陆远明轻笑："林小姐只是受邀做客。至于条件..."他抿了口红酒，"明晚首映式，我需要你在放映中断时插入这段视频。"
平板电脑上播放着程逾白各种解离发作的片段，被剪辑得像个滑稽集锦。最残忍的是结尾——程逾白跪在地上哀求"徐婉姐别拍"的画面。
"你知道这能毁了他。"
"不，亲爱的。"陆远明俯身，雪茄味混着古龙水扑面而来，"这能让他永远需要我。疯子才适合娱乐圈，只要..."他指甲划过平板，"操控绳索的人是我。"
桑宁突然明白程逾白所有恐惧的根源。眼前这人把亲子关系扭曲成施虐游戏，连儿子的精神疾病都视为控制工具。
"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写的《夜航船》。"陆远明调出七年前的评审表，"我看完就知道你懂什么是真正的'割裂'。"他微笑，"当然，现在你更懂了——职业伦理还是爱情？"
暴雨拍打着彩绘玻璃。桑宁看向包厢角落的监控探头——徐婉说过那里连着录音设备。她需要陆远明亲口承认犯罪。
"楚临风只是你的傀儡？"
"聪明的孩子。"陆远明转动袖扣——与楚临风那对一模一样，"他父亲当年帮我压下逾白的'吸毒丑闻'，现在该儿子还债了。"
"包括抄袭我的剧本？"
"艺术哪有原创？"陆远明大笑，"都是基因的延续。逾白本该继承我的音乐帝国，却非要当什么'流行偶像'..."他表情突然狰狞，"就像他母亲，宁可躲在琴行当老鼠！"
桑宁握紧口袋里的录音笔："所以你指使徐婉伪造证据？"
"那贱人！"陆远明猛地砸碎红酒杯，"她本可以成为最好的经纪人，却为段监控视频背叛我！"他扯松领带露出疤痕，"知道这怎么来的吗？逾白十二岁用开水泼的——徐婉教他的'防身术'。"
桑宁胃部绞痛。程逾白从未提过这件事，他日记里只写："今天打翻水杯，父亲很生气。"
"明晚八点。"她突然站起来，"我要先见到活的林小满，再决定是否配合。"
陆远明眯起眼睛："母带呢？"
"在安全的地方。"桑宁直视他，"就像徐婉保存的那些监控原件。"
这个名字像按下了某种开关。陆远明脸色骤变，猛地掐住桑宁脖子："那小贱人找你了？她在哪？！"
桑宁挣扎着摸到餐刀，却想起程逾白日记里的另一句话："暴力是父亲唯一理解的语言，但我拒绝成为他。"
她松开刀，改用指甲狠掐陆远明手腕内侧的穴位——程月华教过程逾白的防身术。陆远明吃痛松手，桑宁趁机冲向门口。
"你跑不掉的！"陆远明的咆哮追着她，"除非想让那丫头代替徐婉当残废！"
桑宁跌跌撞撞冲进雨夜，徐婉的车早已等在巷口。她一上车就呕吐不止，仿佛要把灵魂都吐出来。
"录到了吗？"徐婉急问。
桑宁点头，掏出湿透的录音笔："不够...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徐婉猛打方向盘："那就执行B计划。"
车子驶向郊区的同时，桑宁掏出程逾白的手机。在"星光"文件夹深处，她找到个加密视频——程逾白坐在镜头前，眼下有浓重的青黑。
"桑宁，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可能..."他停顿片刻，"不在了。以下是全部真相：2018年11月21日，我亲眼看见父亲给徐婉姐注射药物，栽赃我吸毒。徐婉姐为保护我，提前拷贝了监控..."
视频突然晃动，变成段手机拍摄的画面：年轻的陆远明正往昏迷的程逾白胳膊上扎针，徐婉冲进来阻止，被陆远明用裁纸刀划伤脸部...
"这段视频我备份在七个地方。"画面回到程逾白憔悴的脸，"但最安全的版本..."他举起本破旧的《小星星》琴谱，"在母亲琴行的钢琴凳里。"
桑宁突然想起程逾白带她去过的旧琴行。那天他特意掀开过钢琴凳，当时她以为只是...
"调虎离山！"她猛地抓住徐婉的手臂，"陆远明故意绑林小满引开我们，他真正目标是琴行的证据！"
徐婉急转掉头，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太迟了——远处山坡上的琴行已燃起冲天大火，消防车的警笛声隐约可闻。
桑宁浑身发抖地拨通一个从未打过的号码。响了三声后，程月华镇静的声音传来："钢琴凳是空的，我早就转移了。现在去老地方，逾白在等你。"
电话挂断。桑宁和徐婉对视一眼，同时想起程逾白录音里说的七个备份地点之一——"明珠大戏院后台，我第一次演出的更衣室"。
车子再次冲进雨幕。桑宁翻开程逾白十二岁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里有行她之前没注意的小字：
"如果我值得被爱，应该是因为真实，而非完美。"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徒劳的弧线。桑宁想起程逾白每次解离发作后脆弱的样子，想起他偷偷录制的"遗言"，想起他手机里那些"若遇险情，联系桑宁"的标注...
这个用整个青春学习伪装的男人，早已将最真实的自己托付给她。而现在，轮到她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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