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七点，咖啡馆的风铃第三次响起时，江辰准时出现在门口。
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像是熬了一整夜。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看到沈清辞，他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间带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
“你要的‘礼物’。”沈清辞把一个塑料袋推到他面前，袋子里露出几支黑色水笔的轮廓，和他那支坏掉的一模一样。
江辰的目光落在袋子上，瞳孔猛地收缩。他认得这个牌子，甚至认得包装——就是他常去的那家文具店。
“什么意思？”他开口，声音比昨天更哑，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没什么意思。”沈清辞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你那支不是坏了吗？我赔你。十支，够你用到毕业。”她特意加重了“赔”字，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
江辰猛地抬头，眼神里的麻木瞬间被愤怒取代：“沈清辞！你觉得我会要你的东西？”他看着那袋笔，像看着一堆烧红的烙铁，“你毁了我妈妈给我买的笔，现在又用这种东西来羞辱我？”
“羞辱你？”沈清辞笑了，笑得漫不经心，“我只是好心。难道让你用那支断了的笔写字？还是说，你连15块钱的笔都买不起？”
她故意提起价格，看着江辰的脸一点点涨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像被泼了盆滚烫的水。
“我不需要！”江辰猛地站起身，椅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低头？沈清辞，你做梦！”
“做梦？”沈清辞也站起身，比他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心里清楚。”她抓起一支笔，塞进他手里，“拿着。”
笔身的塑料外壳硌得江辰手心生疼，他像被烫到一样甩开，那支笔“啪”地掉在地上，滚到桌子底下。
“你——”沈清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她最讨厌别人拒绝她。
她弯腰捡起那支笔，再次塞进他手里，这次用了力，指甲几乎嵌进他的掌心：“我让你拿着！”
江辰的手被她攥着，挣脱不开。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带着点凉意，却烫得他浑身发抖。他看着手里的笔，又看着沈清辞那双写满“顺从”二字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放开我！”他低吼，用力抽回手，那支笔再次掉在地上，这次摔裂了笔帽。
沈清辞看着地上的笔，又看看江辰，突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江辰，你是不是以为，你不接这支笔，就能守住你那点可怜的尊严？”
她抓起袋子里剩下的九支笔，一支支往他身上扔去。
“你以为你拒绝我，就能改变什么？”
“你的竞赛名额没了！交换生资格悬了！现在连支笔都护不住！”
“你告诉我，你的尊严值多少钱？”
黑色的水笔像雨点一样砸在江辰身上，有的掉在地上，有的滚到桌子底下，有的弹起来，擦过他的脸颊。他站在原地，没有躲，也没有挡，任由那些笔砸在身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咖啡馆的服务员早就吓得躲到了吧台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清辞扔完最后一支笔，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她看着江辰满身狼藉的样子，看着地上散落的笔，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就像一场用力过猛的戏，演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荒唐。
“记住今天。”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淡漠，“这是你拒绝我的下场。”
说完，她转身就走，风铃的响声这次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收尾。
江辰站在原地，直到沈清辞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蹲下身。他伸出手，颤抖着捡起地上那支摔裂笔帽的水笔，又一支支捡起其他的笔，放进那个印着文具店logo的塑料袋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像在收拾一地的碎片——既是笔的碎片，也是他自己的。
走出咖啡馆时，阳光刺眼。他拎着那袋笔，走在人行道上，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路过垃圾桶时，他停下脚步，手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把袋子扔进去。
他把袋子塞进书包最深处，像是藏起了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007】【宿主……刚才是不是太激动了？】系统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点后怕，【万一被监控拍到……】
“拍到又怎么样？”沈清辞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语气平淡，“谁敢拿我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却越来越浓。
她拿出手机，翻到顾言琛的号码，想打过去骂他几句，却又觉得没意思。
最终，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江辰愤怒的脸，也不是他麻木的眼神，而是他蹲在地上捡笔时，那截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脖颈线条。
像只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的角落，悄悄舔舐伤口。
真难看。
她嗤笑一声，强迫自己别再想。
反正，他只是她众多“玩具”中的一个。
坏了，就换一个。
没什么大不了的。
车窗外，阳光正好，可沈清辞觉得，这阳光怎么也照不进她心里那片沉沉的阴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