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钢笔

物理课下课铃响时，江辰依旧维持着上课时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指尖死死掐着桌面，眼神空洞地盯着摊开的习题册，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沈清辞收拾着书包，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007】在她脑海里叽叽喳喳：“宿主你看！他果然被打垮了！连动都不动一下！”

她没接话，拎着书包起身，故意从江辰座位旁磨蹭着走过。校服裙的裙摆扫过他的胳膊，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江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侧过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他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像蒙了层灰，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恨意。

“沈清辞。”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沈清辞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脸上是惯有的漫不经心：“得到什么？”她歪着头，指尖划过他桌角的钢笔——那是支普通的黑色水笔，笔身有几处掉漆的痕迹，显然用了很久，“或许，是想看看你这副样子能维持多久。”

她的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突然伸手拿了过来。笔身很轻，握在手里却带着点熟悉的质感——和林墨那支沾着油彩的画笔不同，这支笔干净得过分，只在笔尖残留着一点干涸的墨水。

“这支笔用了很久？”她转动着钢笔，看着江辰瞬间绷紧的脸色，眼底的恶意又冒了出来，“看起来挺廉价的。”

江辰的呼吸一滞，那支笔是他妈妈给他买的，用了三年，虽然便宜，却是他最珍惜的东西。“还给我。”他伸出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他第一次在沈清辞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

“如果我说不呢？”沈清辞把钢笔举到眼前，对着光看，笔身上的划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沈清辞！”江辰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是我妈妈给我买的！你不准碰它！”

“你妈妈买的又怎么样？”沈清辞嗤笑，“现在它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她突然抬手，作势要把钢笔扔出去。

“不要！”江辰下意识地伸手去抢，却扑了个空。

沈清辞侧身躲开，看着他因为急怒而涨红的脸，笑得更欢了。“想要？”她捏着钢笔的笔尖，慢慢用力，“求我。”

和当初对林墨说的话一模一样，语气里的恶劣也如出一辙。

江辰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沈清辞捏着钢笔的手指，那力道几乎要把塑料笔身捏碎。他能想象到，如果这支笔毁了，他会有多心疼——那不仅仅是一支笔，是他对妈妈的念想，是他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唯一的慰藉。

可让他求她？

求这个毁了他竞赛名额、威胁他交换生资格、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的人？

他做不到。

“不求？”沈清辞挑眉，指尖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笔身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已经有了裂痕。

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那道裂痕，像看到自己正在碎裂的坚持。

周围已经围了几个同学，指指点点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求……求你……”

终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低得像蚊子哼，却清晰地落在沈清辞耳里。

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光，却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把钢笔凑到他眼前：“没听见。大声点。”

江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和不甘已经被一片死寂取代。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

“求你，把笔还给我。”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围观的同学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那个高冷骄傲的江辰，会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天。

沈清辞看着他眼底那片熄灭的光，突然觉得有点无趣。

太容易认输了。

她松开手，把钢笔扔在他桌上。“拿着滚。”

江辰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抓起钢笔紧紧攥在手里。笔身已经弯了，笔尖也歪了，显然不能再用了。他看着那道清晰的裂痕，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眼眶突然就红了。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委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沈清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无趣瞬间被更强烈的烦躁取代。她最讨厌看别人哭，尤其是男人。

“哭什么？”她皱眉，语气恶劣，“一支破笔而已，值得你掉眼泪？我赔你十支百支，随便你挑。”

江辰没说话，只是把那支坏掉的钢笔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没有再看沈清辞一眼，径直走出了教室。

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却像根刺，扎在沈清辞眼里。

【007】【宿主……他好像真的伤心了……】系统的声音有点犹豫，【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过分？”沈清辞冷笑，“我只是让他明白，不听话的下场。”她转身走出教室，却没直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往学校后门走去。

那里有一家文具店，她记得江辰偶尔会去那里买笔芯。

走进文具店，琳琅满目的文具摆在货架上，她一眼就看到了和江辰那支一模一样的黑色水笔。价格标签上写着：15元。

真便宜。

她皱了皱眉，让老板包了十支，付了钱转身就走。

走出文具店，手里拎着那袋笔，心里却莫名地烦躁。

她为什么要买这个？

是为了嘲笑江辰用廉价的东西？还是……

她甩了甩头，把那点莫名的情绪甩开。

管他呢。

反正，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理由。

她拿出手机，给江辰发了条消息——号码是从李哥给的资料里找到的。

【沈清辞】：明天早上七点，老地方，给你带了“礼物”。

发送成功。

她看着屏幕上的“已送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管他去不去，这十支笔，她都要送到他面前。

最好，是看着他捏着那支坏掉的旧笔，对着新笔，露出既厌恶又不得不接受的表情。

那一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