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傍晚的风里带了点凉意。林晚把最后一件打包好的插画寄出去,看着快递员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空落落的。
距离医院那次摊牌,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没再去过驰记修车行,沈驰也没联系过她。微信对话框停留在她最后那句“好好养伤”,下面是一片空白,像被大雪覆盖的荒原,寂静得让人发慌。
朋友们都说她做得对,“那种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林晚也努力说服自己,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悸动和遗憾,都埋进了画稿里。她接了个外地的合作项目,打算忙完这阵就出去散散心,离这座城市远一点。
九月十七号那天,林晚在画室忙到傍晚,手机日历弹出一条提醒——“沈驰生日”。
这个日期,是她之前旁敲侧击从陈阳那里问来的。当时还傻乎乎地记在备忘录里,想着到时候给他个惊喜,现在看来,倒像是个讽刺。
林晚盯着那条提醒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着,想删掉,又迟迟下不了手。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画板上那幅未完成的画上——是她之前画的那辆旧摩托,这次,她把背景补全了,夕阳下的修车行门口,站着个撑着明黄色雨伞的女孩,背影倔强。
她叹了口气,关掉手机,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冰箱时,看到里面放着盒昨天买的淡奶油,还有一袋低筋面粉。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冒了出来。
“就当……做个了断吧。”林晚喃喃自语。
她找出烘焙工具,开始笨拙地打发奶油,搅拌面粉。她其实不擅长做甜点,上次烤饼干差点把烤箱烧了,但这次,她格外认真,连打鸡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蛋糕胚烤得有点开裂,奶油抹得也不太平整,她找了些新鲜的草莓和蓝莓摆上去,歪歪扭扭的,算不上好看,却带着股笨拙的真诚。
晚上八点,林晚提着蛋糕,站在驰记修车行门口。
卷闸门只拉了一半,里面亮着灯,却异常安静,听不到平时的金属碰撞声。她深吸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
沈驰不在修车区,而是坐在里屋门口的小马扎上,背对着她。他的腿似乎好了很多,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只是动作还不太利索。
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笑着依偎在年轻的沈驰怀里,眉眼弯弯,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那个女孩,和林晚确实有几分像。
沈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照片,手里捏着瓶没开封的白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被全世界遗忘的孤岛。
林晚站在原地,提着蛋糕的手慢慢收紧,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又涌了上来。
原来,今天不仅是他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她终于明白,他那天在雨里的沉默,在私房菜馆的闪躲,都不是针对她,而是他困在了过去的时间里,走不出来。
林晚忽然觉得有点累。她的热烈,她的坚持,在他沉甸甸的过往面前,像个笑话。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轻轻地把蛋糕放在离他不远的旧沙发上,蛋糕盒上的丝带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修车行。
没有脚步声,没有告别,安静得像从未出现过。
沈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只看到卷闸门的缝隙里,最后一点衣角消失在夜色里。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奶油香。
他愣了几秒,才缓缓站起身,走到旧沙发前,看着那个包装简单的蛋糕盒。
他认得这个蛋糕盒,是街角那家烘焙店的,林晚以前跟陈阳提过,说那里的草莓慕斯最好吃。
沈驰的手指颤抖着,打开蛋糕盒。
歪歪扭扭的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一行字:“沈驰,生日快乐。”字迹有点幼稚,甚至有点歪,但每个笔画都透着认真。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想起林晚第一次递给他冰镇啤酒时的笑眼弯弯,想起暴雨里她把伞塞给他时倔强的背影,想起她在医院里又气又急的样子,想起她画的那幅带着修车行剪影的插画……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每一幕,都带着她独有的、像太阳一样的热乎劲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她,怕她走进自己这摊浑水里,被过去的阴影灼伤。可他忘了,太阳是不怕灼伤的,她只是想照亮他,而他,却亲手把那束光推开了。
沈驰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甜腻的奶油混着草莓的酸,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一点味道。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蛋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拿起手机,翻到林晚的微信,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太轻了。
解释?她大概已经不想听了。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沈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第一次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慌。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而此时的林晚,已经走到了公交站。晚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意,心里那点最后残存的念想,也随着那块没被吃掉的蛋糕,彻底凉透了。
她拿出手机,删掉了备忘录里“沈驰生日”的提醒,也拉黑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平静的脸。
沈驰,再见了。
祝你……能早点走出你的雨天。
而我,要去寻找属于我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