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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不愿染是与非(下)

虐仙

他顿了顿,又道:“那丫头的血能引动符纸灵气,可见与道有缘。你多看着点,别让她在观里闯祸——尤其是库房里的那些法器,千万别让她瞧见。”

林清连忙应道:“晓得晓得,我一定看好她!”提到顾琴痴,他精神了些,“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您的身份啊?总瞒着也不是事儿。”

祖天师呷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等她刻出第一方真正像样的印再说吧。”

林清看着他手里的黄纸,忽然明白——天师哪是在看纸,分明是在等那丫头真正开窍的那天。

他叹了口气,拿起毛笔:“抄就抄,反正您老说什么都对。”心里却嘀咕:等我抄完这卷,明天非得抢您半块桂花糕不可。

主殿的烛火摇曳,映着一人一仙的身影,伴着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倒也生出几分难得的静谧。

两个时辰后,林清把抄好的《清静经》往案上一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都发出“咔哒”声。他转头看向还在打坐的祖天师,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喂喂喂,抄完了啊。”他凑过去,故意往蒲团上挤了挤,“说吧,我今晚睡哪?要么……咱师徒俩挤挤这蒲团?反正您老身板硬朗,给我腾点地方就行。”

祖天师眼皮都没抬,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柔和的气劲把他推出去半尺。“门口的青石板挺宽敞,适合你这种精力旺盛的。”

林清摸着被推的胳膊,嘿嘿笑:“别啊天师,外面露重,冻感冒了明天谁给您盯着那丫头?再说了,您看这主殿多暖和,借我个角落就行,保证不打呼噜。”

他一边说一边往天师身边挪,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腿:“实在不行,我给您当回靠垫?当年我还是小虎崽的时候,您不总把我揣怀里吗……”

话没说完,就见天师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再把那卷《道德经》拿出来,你再抄一遍?”

林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连忙摆手:“别别别!我睡门口!睡门口还不行吗!”

他麻溜地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槛边又回头:“天师,夜里要是冷了,我可真进来挤啊。”

回应他的,是天师重新闭上的眼睛,和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林清撇撇嘴,往门口的青石板上一躺,枕着胳膊看月亮。心里却嘀咕:等哪天我修为再涨涨,非得让你尝尝挤蒲团的滋味不可。

夜风穿过殿门,带着淡淡的檀香,林清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打起了轻鼾。主殿内,祖天师缓缓睁开眼,看了眼门口睡得正香的徒弟,又望向客房的方向,眼底的光芒柔和了几分。

这镜像天师府,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后半夜,山风忽然紧了,簌簌的落雪声把林清冻醒。他一睁眼,只见青石板上积了层薄雪,自己的衣袍都沾了白,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妈呀!冷死我了!”他猛地蹦起来,搓着胳膊原地跺脚,“这天说变就变,早知道带床被子了!”

主殿内暖融融的,烛火明明灭灭。林清探头往里瞅,见祖天师还在打坐,周身像裹着层看不见的屏障,雪沫子都飘不近身。

他咽了口唾沫,踮着脚溜进去,故意往天师身边凑,冻得发僵的手悄悄往对方袖子上靠:“天师天师,借点暖气呗?您看我这手,都快冻成冰坨子了。”

祖天师没理他,指尖却轻轻一扬。案上的铜炉忽然“腾”地冒出团火苗,暖意瞬间漫开。

林清眼睛一亮,赶紧凑到炉边烤手,嘴里还不忘念叨:“还是天师心疼我……不过说真的,早让我跟您挤蒲团多好,也不至于冻成这样。”

他正说着,忽然听见客房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翻身。林清探头往外看,雪光映着窗纸,隐约能看见顾琴痴的影子在动。

“那丫头别是也冻醒了吧?”他嘀咕道。

祖天师淡淡道:“她房里有暖炉,冻不着。”

林清哦了一声,烤着手忽然笑了:“还是您老考虑周全。那……我今晚就借炉边这块地儿?保证不占地儿。”

他说着,干脆往炉边一坐,还把脚伸过去烤。祖天师看着他那副无赖样,终是没再赶人,只是拿起案上的经文,慢悠悠地翻着页。

雪越下越大,主殿内却暖融融的。林清靠在炉边,听着外面的落雪声,没多久又打起了盹,这次倒没敢再提“挤挤”的事——能在炉边烤火,已经比睡青石板强多了。

他没瞧见,天师翻页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冻得发红的耳朵上,轻轻叹了口气。

林清迷迷糊糊间,瞥见案上那方带血的黄纸还放在那儿,只当是普通的废纸。他想着给炉子里添点柴,顺手就把纸揉了揉,扔进了铜炉。

火苗“腾”地窜了一下,纸卷在火里蜷成灰烬,连带着那点淡淡的金光也散了。

他拍了拍手,刚要缩回手继续烤火,后颈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你个笨虎。”

祖天师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林清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天、天师?怎么了?”

他顺着天师的目光看向铜炉,那方黄纸早已化为灰烬,只剩下几点火星在炭上明明灭灭。

林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纸是天师看了一晚上的东西!他顿时脸都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以为是没用的废纸……对、对不起天师,我不是故意的!”

祖天师看着炉中灰烬,指尖轻轻一点,几点火星凭空飞起,在案上聚成那方带血的印影,转瞬又散去。他没再看林清,只是淡淡道:“罢了,本就是借她的血引灵,缘分尽了,留着也无用。”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惋惜。那丫头的血能与符纸共鸣,本是难得的契机,偏偏被这笨虎一把火给烧了。

林清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早知道那是宝贝,别说烧了,他连碰都不会碰!

主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炉中炭火偶尔噼啪响一声。林清偷偷看了眼天师的脸色,见他没真生气,才敢小声道:“要不……我明天让那丫头再拓一方印?用她的血……”

“不必了。”祖天师打断他,“机缘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漫天飞雪,忽然道:“去给那丫头的客房加个暖炉,别让她冻着。”

林清愣了愣,连忙应道:“哎!好!”

他转身往外走,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天师是真没怪他。只是想起那把被自己烧掉的符纸,还是忍不住拍了下脑袋:“真是笨死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祖天师望着客房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深意。那丫头的血引动了符纸,又被这笨虎无意烧毁,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机缘?

他摸了摸袖中,那里藏着顾琴痴刻的第一方青田石印章,石面上的字迹,仿佛比先前更温润了些。

林清端着暖炉刚推开客房的门,就见顾琴痴正好坐起身,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一瞬。

顾琴痴眨了眨眼,像是还没完全清醒,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拉高被子裹住自己,尖叫道:“啊——流氓!”

林清被她喊得一激灵,暖炉差点脱手掉地上。他慌忙后退两步,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我是来给你加个暖炉,外面下雪了,怕你冷……”

“深更半夜闯姑娘房间,还说不是流氓!”顾琴痴红着脸,抓起枕边的青田石印章就朝他扔过去,“出去!”

印章擦着林清的耳朵飞过,“咚”地砸在门板上。林清哪敢再留,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暖炉放门口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一溜烟冲到主殿门口,心还砰砰直跳,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丫头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不就是加个暖炉吗?

客房内,顾琴痴听见他跑远了,才慢慢松开被子,脸颊还烧得慌。她瞅了眼门口那只冒着热气的暖炉,又看了看地上的印章,忽然有点懊恼: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

可深更半夜一个大男人闯进房间,任谁都会吓一跳吧!

她气鼓鼓地掀开被子,把暖炉抱到床边,摸着温热的炉壁,心里的火气才消了点。只是一想到林清刚才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主殿内,祖天师看着林清狼狈的样子,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被赶出来了?”

林清摸了摸耳朵,委屈道:“我就是送个暖炉……谁知道她醒了。”

祖天师放下茶盏,嘴角噙着丝笑意:“下次记得先敲门。”

“知道了……”林清嘟囔着,往炉边凑了凑,忽然觉得,这龙虎山的日子,不光有意思,还挺惊险。

窗外的雪还在下,客房里的暖炉渐渐驱散了寒意,顾琴痴抱着暖炉重新躺下,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只是这次梦里,多了个抱着暖炉、一脸慌张的虎仙影子。

林清蹲在炉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

“唉……”他挠了挠头,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抬头看向祖天师,眼睛亮晶晶的,“我明白我活着的意义了,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祖天师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是……是护着那丫头,”林清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跟你打一架。”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这是天大的真理。护着顾琴痴,不让她再被那些“没用”的话戳心,也不让她无意中闯下更大的祸;而跟天师“打架”,则是他千百年里藏在心底的念想,是不服输,也是师徒间独有的较劲方式。

祖天师听完,先是一怔,随即朗声笑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笨虎把“护着丫头”和“跟自己打架”相提并论,偏偏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哦?”他挑眉,“那你可得好好修行,不然既护不住人,也打不过我。”

林清拍着胸脯:“放心!等我把《清静经》抄熟了,修为肯定涨!”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嘟囔道:“不对,抄经是静心,跟打架没关系……”

祖天师没理他的纠结,只是望着窗外的飞雪,眼底带着几分暖意。这笨虎看似毛躁,心里却亮堂得很。护着那丫头,或许比任何修行都更能让他沉稳下来。

而他自己,或许也该多谢那丫头——毕竟,能让这只闯祸不断的笨虎找到“意义”,可不是件容易事。

客房里,顾琴痴翻了个身,咂咂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位虎仙活下去的“意义”之一,更不知道,主殿里那两位,正因为她,难得地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识。

“天师,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呸,你好像已经没了”

林清话一出口就知道坏了,赶紧抬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他居然敢跟祖天师说“你好像已经没了”?

祖天师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让林清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林清慌忙摆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说……您老修行高深,早已超脱凡俗,哪能用‘活着’这种凡夫俗子的词来形容!是我嘴笨,该打!”

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嘴上拍,力道不轻,看着倒像是真心悔过。

祖天师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终于漾开一丝笑意,端起茶盏呷了口:“老夫的意义,便是守着这方天地,看着你们这些小家伙慢慢找到自己的道。”

他望向窗外,飞雪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就像那丫头,她在找刻章的道;你在找……跟我打架的道。”

林清嘿嘿笑了两声,摸着后脑勺凑过去:“那您找到您的道了吗?”

“找到了。”祖天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看着你们往前走,便是我的道。”

林清愣了愣,忽然觉得这话比任何经文都更有分量。他望着天师从容温和的侧脸,心里那点“想打架”的念头忽然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那……等天亮了,我去给那丫头捡点好看的雪,让她刻章时当水用?”他挠挠头,转移了话题。

祖天师失笑:“随你。”

窗外的雪光映进殿内,照亮了师徒俩的身影。林清忽然觉得,或许天师说得对,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而他的道,好像就在这吵吵闹闹、护着那丫头、偶尔跟天师较劲的日子里,慢慢清晰起来了。

“那顾琴痴的道会是什么,天师,你肯定知道”

祖天师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并非知晓一切,顾琴痴的道,还需她自己去探寻。”

林清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可您是天师啊,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祖天师放下茶盏,目光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顾琴痴的身影,缓缓说道:“道,本就是因人而异,不可强求。那丫头对刻章痴迷,或许她的道就藏在那一方方印石之中,在每一刀的雕琢里,在对技艺的执着追求中。”

“可这也太抽象了吧。”林清嘀咕道。

“不抽象,”祖天师转过头来,看着林清,“她在刻章时,全神贯注,心无杂念,那便是她与道最接近的时刻。她的道,可能是通过刻章来表达自我,来传递情感,来追寻一种内心的宁静与满足。”

林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她能找到自己的道吗?”

“当然能,”祖天师肯定地说,“只要她坚持自己所热爱的,不断前行,终有一天会悟到属于自己的道。就像你,找到了护着那丫头和跟我打架的意义,这也是你的道。”

“那天师,你生前最重要的事是……,是你儿子张衡”

林清这话一出,自己先僵住了——他怎么把张衡给扯出来了?

祖天师端茶的手停了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张衡是东汉的太史令,与老夫并非父子。”

林清:“……啊?不是吗?我听山下的说书先生讲的,说您老……”

“说书先生的话,十句里信三句就好。”祖天师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老夫生前最重要的事,是立教传道,让‘道’能护佑苍生。”

他望向供桌上的法印,声音轻了些:“至于亲情……修道之人,早已将家国天下视作亲族,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

林清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想起那些被香火熏得温润的法印——原来天师心里装着的,是比血脉更重的东西。

他挠了挠头,嘿嘿笑:“原来是我记错了,那说书先生下次再来,我非让他改改本子不可。”

祖天师没接话,只是拿起案上的拂尘,轻轻扫了扫不存在的灰尘。林清却忽然觉得,刚才天师提到“儿女情长”时,拂尘的穗子好像抖了一下。

或许,再厉害的神仙,心里也藏着些不愿多说的往事吧。

他识趣地闭了嘴,转而琢磨起天亮后该怎么跟顾琴痴解释“半夜闯房”的事——比起天师的往事,还是眼前这丫头的怒火更难应付。

林清在原地转着圈,嘴里反复念叨:“清心寡欲,清心寡欲……”一边念还一边掐自己胳膊,试图压下刚才被顾琴痴骂“流氓”的窘迫。

主殿内静悄悄的,祖天师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道:“念一百遍也没用,下次记得敲门。”

“知道了知道了。”林清停住脚,垮着脸,“可她刚才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明天肯定得跟我算账。”

他又开始碎碎念:“清心寡欲……不就是送个暖炉吗……清心寡欲……”

祖天师端起茶盏,慢悠悠道:“与其在这儿念叨,不如想想明天怎么赔罪——比如,把那方鸡血石双手奉上,再附赠一套新刻刀。”

林清眼睛一亮:“对啊!她见了好石头,肯定没空跟我计较!”

他一拍大腿,瞬间把“清心寡欲”抛到脑后,开始琢磨怎么把鸡血石包装得更“诚意满满”。

祖天师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笨虎,怕是这辈子都跟“清心寡欲”无缘了。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新的一天要开始了,想来又会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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