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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岂不知早入仙京(上)

虐仙

天光大亮时,客房里还没动静。林清抱着鸡血石站在门外,敲了半天门,里面只传来闷闷的一句:“不起!”

他挠挠头,转身对廊下的祖天师道:“天师,她赖床呢,说太冷了,打死都不起。”

祖天师正拂拭着那方青田石印章,闻言淡淡道:“她未入道门,本就无清规束缚,起不起随她。”

话音刚落,客房门“吱呀”开了条缝,顾琴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瞪着林清:“你再吵,我就把你昨天闯房的事喊得全观都知道!”

林清顿时噤声,举了举手里的锦盒:“我给你送鸡血石来了……暖乎乎的,看了保准不冷。”

顾琴痴的目光瞬间被锦盒吸引,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拉开些:“放门口。”

林清赶紧把盒子搁在门槛上,赔笑道:“那你记得起来看,石头红得跟火苗似的,刻‘平安’二字最合适。”

等他退开几步,门“砰”地关上了。

祖天师看着紧闭的房门,指尖摩挲着石印:“倒是直率。”

林清嘿嘿笑:“跟您老比,是挺直率的。不过我看她就是嘴硬,等会儿准偷偷打开盒子看。”

果然,没过片刻,门缝里悄悄伸出只手,飞快地把锦盒拖了进去,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林清对着天师挤挤眼:“您看,我说吧。”

祖天师没说话,只是把那方青田石印章放回案上,石面上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或许,让这丫头在龙虎山多赖几天床,也没什么不好。

大中午的雪还没停,鹅毛似的雪花把庭院铺得白茫茫一片。客房的门依旧关得严实,任林清在外面敲了三回,里面只传来一句“别吵,刻章呢”。

林清挠着耳朵蹲在廊下,看着漫天飞雪犯愁。这丫头从早上关到现在,别说吃饭,连口热水都没要,再这么闷着,别是把鸡血石刻坏了?

他偷偷瞄了眼主殿,祖天师正临窗看书,红袍一角垂在雪地映出的光里,安静得像幅画。林清赶紧收回目光——可不能让天师知道自己在担心这个,不然又得被说“心不静”。

“天师,”他凑过去,装作不经意,“这雪下得这么大,要不要……给那丫头送点点心?就说厨房刚做的。”

祖天师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她若饿了,自会出来。”

正说着,客房门“咔哒”开了条缝,顾琴痴举着块刻了一半的鸡血石探出头,眼睛亮得很:“林清!有没有朱砂?我想给印泥调点色!”

林清连忙点头:“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他刚要跑,又被顾琴痴叫住:“对了,那红袍道长呢?我刻好了想让他瞧瞧。”

林清心里一紧,随口道:“道长在打坐,不见客。等他醒了我再跟你说。”

顾琴痴哦了一声,缩回脑袋关了门,屋里很快传来刻刀划石头的轻响。

林清松了口气,转身往库房找朱砂,路过主殿时,听见天师低低笑了一声。他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天师正望着客房的方向,眼底藏着点笑意。

看来,不光是他,连这位祖师爷,也在等着看那方鸡血石印章的成品呢。雪还在下,可这观里的暖意,却比炭火还足些。

林清扒着门缝瞅了眼,见顾琴痴正对着鸡血石凝神细刻,忍不住问:“你刻的什么?”

顾琴痴头也没抬,刻刀在石面上游刃有余,石屑簌簌落下:“引天地之德印。”

“引天地之德?”林清愣了愣,“这名字听着挺厉害啊,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她指尖一顿,吹了吹石粉,眼里闪着光,“就是觉得,刻章时心里想着‘天地有德,万物有灵’,刻出来的印好像就带着股劲儿。你看这笔画,是不是比上次稳多了?”

她把石头转过来,门缝里漏进的天光落在上面,朱砂勾勒的纹路隐隐透着股温润的气,竟真比先前的青田石印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韵味。

林清看得直点头:“确实厉害!天师……啊不,那位道长见了肯定喜欢。”

顾琴痴嘴角弯了弯,又低下头继续刻:“等刻完了,先给雪盖个印,看看能不能让这雪化得慢点。”

林清失笑:“你当这是法器呢?”

“说不定就是呢。”她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笃定。

廊下的祖天师听着屋里的对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的积雪上,若有所思。这丫头刻的印,或许真能引来些什么——毕竟,连她的血都能引动符纸灵气,又何况是全心投入刻下的“德”字。

雪还在下,客房里的刻刀声清脆悦耳,倒像是在为这场雪伴奏。林清靠在廊柱上,忽然觉得,等这方印刻成了,说不定真能发生点有意思的事。

林清见祖天师竟也往客房门口走了两步,像是想看看那方“引天地之德印”,顿时急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天师身前,压低声音嚷嚷:“天师!您可不能往前凑!”

他一边说一边往两边瞅,生怕顾琴痴突然开门撞见,“您是祖师爷,得守着清规,哪能随便凑近姑娘家的屋子?近女色可是犯忌讳的!”

祖天师被他挡得一怔,随即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看看……”

“想看也不行!”林清拍着胸脯,一脸“交给我”的笃定,“您是长辈,这种事不合适。下次有什么想知道的、想办的,尽管吩咐我!那丫头跟我熟,我去最合适!”

他还在絮絮叨叨:“您看您这红袍多显眼,万一被她瞧见您在门口……”

“你……”祖天师被他这副“护着规矩”的模样气笑了,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就你机灵。”

林清嘿嘿笑:“那是!我这不是为了您好嘛。”

正说着,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顾琴痴举着刚刻好的印章出来,正好撞见林清背对着她,对着空气(其实是天师)傻笑。

“你跟谁说话呢?”她疑惑地问。

林清吓了一跳,慌忙转身,摆手道:“没、没谁!我跟雪说话呢,看这雪下得多大!”

他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她手里的印章:“刻好了?快让我瞧瞧!”

顾琴痴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献宝似的递过印章:“你看这纹路,是不是有股劲儿?”

林清接过来看得啧啧称奇,眼角余光瞥见祖天师早已悄然后退,隐在廊柱阴影里,才松了口气。

看来,护着天师的清规,比跟他打架还费劲呢。

顾琴痴摩挲着刚刻好的印章,忽然抬头问:“林清,这观的观主是谁啊?我来了这么久,怎么从没见过?”

林清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印章差点没拿稳。他含糊道:“观主……观主云游去了,常年不在观里。”

“哦?”顾琴痴挑眉,“那日常事务谁管?总不能没人主事吧。”

“就……就几位长辈轮流照看,”林清赶紧补充,眼神瞟向主殿的方向,生怕天师突然走出来,“那位红袍道长就是其中一位,德高望重,大家都听他的。”

他生怕她再追问,赶紧把话题扯回印章上:“你这‘引天地之德印’刻得真不错,要不咱去雪地里盖个试试?看能不能真引点什么灵气出来。”

顾琴痴果然被勾起了兴趣,眼睛一亮:“好啊!走走走!”

看着她兴冲冲往庭院里跑的背影,林清松了口气,悄悄回头对廊柱阴影处的祖天师挤了挤眼——还好没露馅。

主殿门口,祖天师望着两人在雪地里印印章的身影,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笨虎,编起瞎话来倒是越来越顺了。

雪地里,顾琴痴正蹲在地上,把刚刻好的印章往积雪上盖,听见林清的话,头也没抬:“你成年了,要皈依什么门派?”

顾琴痴盖完最后一个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理直气壮道:“全真派啊。”

林清一听就垮了脸:“又来了……”他上次跟她提过龙虎山的厉害,这丫头偏说全真派“道士能结婚”,听着就比清规森严的正一派强。

他偷偷往主殿瞥了眼,心里暗忖:天师,您听见没?这丫头心里惦记着别的门派呢,恐怕不会跟着您修行了。

主殿内,祖天师正看着窗纸上那两个小小的人影,闻言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全真派讲究“性命双修”,倒也合这丫头直率的性子。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案上那方青田石印上——缘分这事,哪是说定就能定的?

雪地里,顾琴痴忽然指着积雪上的红印:“你看!这印泥渗进雪里,居然没化!”

林清凑过去一看,果然,朱砂勾勒的“德”字在白雪上格外清晰,边缘还泛着点淡淡的红光。他心里一惊,这丫头的印,还真有点门道?

顾琴痴得意地挑眉:“怎么样,我这‘引天地之德印’厉害吧?等我入了全真派,就用它给香客刻平安印,保准比龙虎山的法印还灵!”

林清:“……”

得,还不忘跟龙虎山较劲。

他看着主殿的方向,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天师那声无奈的叹息了。

林清见她对全真派执念颇深,忍不住解释:“龙虎山是正一派,自古走人道,主降妖除魔,庇佑苍生。全真派讲究天地合一,修的是自身与天地相融。你还想去全真派吗?”

顾琴痴眼睛倏地亮了,手里的印章“啪”地掉在雪地里都没顾上捡:“能降妖除魔?”

见林清点头,她立马改了口:“那肯定走正一啊!降妖除魔多带劲!”

她往前凑了两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对了,正一派有舞剑吗?就是那种剑光闪闪,唰唰几下就能劈了妖怪的剑法!”

林清被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逗笑了:“有是有,不过得先练基本功,没那么容易。”

“那我现在能学吗?”她拽着林清的袖子晃了晃,“你教我好不好?”

廊柱后的祖天师听着这话,端茶的手轻轻一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丫头,倒是比谁都现实,一听“降妖除魔”就改了主意。

林清挠了挠头:“我哪会教剑?不过……观里有位长辈剑法厉害得很,等他肯见你了,说不定能指点你两招。”

顾琴痴立刻追问:“是那位红袍道长吗?”

林清含糊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看着雪地里跃跃欲试的丫头,心里暗笑:天师,您瞧,这丫头说不定还是跟您有缘分呢。

雪地上的红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改弦易辙”做见证。

“记住,学剑先练基础,得用木剑。”林清捡起地上的印章递给她,特意强调。

顾琴痴接过印章,一脸不满足:“不能直接用真剑吗?木剑哪有寒光闪闪的威风。”

林清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不知道是谁昨天还嚷嚷‘未成年不能动法器’,怎么,这就忘了?”

顾琴痴被戳中软肋,脸颊一红,伸手推了他一把:“行行行!木剑就木剑!我睡觉去了,冷死我了!”

她抱着印章转身就往客房跑,红棉袄的衣角扫过积雪,带起一串雪沫子。跑到门口时还回头瞪了林清一眼:“明天要是不把木剑拿来,我就……我就把你半夜闯房的事刻成印章到处盖!”

话落,“砰”地关上了门。

林清看着紧闭的房门,笑得直摇头。这丫头,威胁人的方式都带着刻章的影子。

他转身往主殿走,刚到门口就见祖天师站在廊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缠着红绸的木剑。

“给她的。”天师把木剑递过来,剑身光滑,看得出是精心打磨过的。

林清眼睛一亮,接过来掂量了掂量:“天师,您这是……打算亲自教她?”

祖天师没答,只是望着客房的方向,淡淡道:“基础剑法的图谱,在库房第三层。”

说完,转身进了主殿。

林清握着木剑,看着那扇紧闭的客房门,忽然觉得这龙虎山的雪天,好像没那么冷了。明天把木剑给那丫头时,她会不会高兴得蹦起来?

林清掂量着手里的木剑,指尖摸到剑柄处细密的纹路,忽然“咦”了一声——这木头沉甸甸的,还带着股淡淡的枣香,竟是雷击枣木所制。

“哟,还是雷击枣木。”他咂咂嘴,心里有点不平衡,对着主殿方向嘀咕,“这天师,咋没见他对我这么好?我当年学剑,就给了柄普通松木剑,磕一下就掉块渣。”

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内传来一声轻咳。

林清赶紧捂住嘴,讪讪地笑了笑。他知道天师听见了,却也不敢再多说,只是摩挲着光滑的木剑剑身,心里那点醋意慢慢化成了暖意。

其实他明白,天师哪是偏心,不过是这丫头身上的那股鲜活劲儿,像极了年轻时闯劲十足的自己。当年天师看似严厉,可每次他闯了祸,不也都是悄悄替他兜底吗?

他把木剑小心翼翼地用红绸裹好,打算明天一早给顾琴痴一个惊喜。

客房里,顾琴痴正对着“引天地之德印”出神,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谁在念叨我?”

她不知道,有柄特别的木剑,正等着陪她开启新的旅程呢。

林清抱着木剑,又朝主殿望了望,扬声问道:“天师,这木剑给她了,是让她照着图谱自学,还是……您打算让谁教她?”

主殿里静了片刻,才传来祖天师淡淡的声音:“先让她自己琢磨。基础的东西,得亲手试过才知深浅。”

林清哦了一声,心里却嘀咕:您老分明是想等她练得手忙脚乱,再亲自出手指点吧?当年他学剑时,可不就是这么被“磨”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木剑,雷击枣木的纹路在雪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这丫头要是知道手里的剑有多金贵,怕是得天天抱着睡觉。

“那我明天把图谱一起给她?”林清又问。

“不必,”祖天师道,“让她先练劈、刺、点三式,练到木剑能在雪地上划出半寸深的印子,再说别的。”

林清了然点头。这是最基础的功夫,却也是最磨性子的——当年他练这三式,整整劈断了三柄松木剑。

他抱着木剑往客房走,打算把剑先放在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主殿笑道:“天师,要是她练得急了哭鼻子,我可不管哄啊。”

殿内没再回应,只有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的轻响。林清撇撇嘴,把木剑轻轻靠在客房门边,还特意压了张字条:“练剑先劈雪,劈断十斤雪,再谈舞剑威。”

写完觉得不够,又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老虎头,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客房内,顾琴痴隐约听见动静,扒着门缝往外看,见是柄红绸裹着的木剑,眼睛瞬间亮了——看来,明天有的忙了。

林清刚踏进主殿,脚步猛地顿住,一拍大腿:“哎哟!”

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雷击枣木本就是制法器的上佳材料,天师亲手打磨的木剑,哪能是普通练手的物件?这分明就是件正经法器!

“天师!”他急得往前冲了两步,“您真让一个未成年人动法器啊?这不合规矩吧!”

祖天师正对着烛火端详那方青田石印,闻言抬眼瞥他:“不过是柄开了灵的木剑,又不是什么杀伐利器。”

“可那也是法器啊!”林清急道,“万一她不知轻重,用剑伤了自己,或是……”

“或是引来了小妖小怪,正好让她练练手。”祖天师打断他,指尖在石印上轻轻一点,“她与道有缘,法器认主,本就是天意。你当年偷拿我的法铃去逗山雀,我何曾拦过?”

林清被噎了一下,挠挠头:“那不一样……我那是不懂事,她这是……”

“她也不懂事,”祖天师淡淡道,“但她手里的剑,有分寸。”

他望着窗外的雪,声音轻了些:“雷击枣木聚天地灵气,能护持持剑之人。让她带着,反倒是好事。”

林清愣了愣,忽然想起刚才摸到木剑时,指尖那股淡淡的暖意。原来天师早就想好了,哪是真让她瞎练。

他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还是您老考虑周全。那……等她练会了劈刺,您真打算亲自教?”

祖天师没直接回答,只是把青田石印放回案上,烛火在石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是在笑。

林清心里有了数,也不再多问。反正这丫头的运气,好像比他当年好多了——至少,她刚入门就能拿到雷击枣木剑,而他,当年可是把松木剑劈断了三柄,才换来一柄普通的桃木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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