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蝉鸣(朱露视角)
窗棂外泼进一片水银般的月光,冰凉凉地洒在梳妆台上,映着母亲刚才亲手给我簪上的那支点翠珠花。珠光温润,却抵不过心底那丝燥热。
三十八级。
指尖无意识划过光滑的桌面,体内奔涌的魂力清晰昭示着这个数字。白天融合训练结束时那层隔膜被冲破的感觉还残留着,像一层即将蜕下的蝉衣,迫切地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填补。
霍雨浩让人传来的消息还在耳边回响:“明日卯正,东城门外,猎魂队,随行十人,为你护卫。” 十人?看来戴浩终究还是放不下他这“嫡系”儿子的面子,哪怕护卫可能都比我这目标魂师还像个摆设。
第三魂环……该选什么?
幽影跳跃?瞬移保命?还是……精神干扰?以幽冥灵猫的特性加上这三个月和霍雨浩那小子折腾出的融合变异(想到那双灰蓝的猫瞳和灵眸纹路),精神攻击似乎更可能契合……但信息太少了。脑海里反复过着前世那些枯燥的魂兽图鉴资料,可惜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咔哒。
母亲临走前合上门的声音似乎还在屋里轻轻碰撞。她最后的话语犹在耳畔,温暖又带着沉甸甸的规劝:
“露儿,”母亲温热的手覆上我的手背,指腹带着微微的薄茧,“天赋高低,是命数。能得雨浩那孩子看重,更是你的福缘。”她目光悠远,像是穿透了墙壁,落在某个尘封的影子上,“他母亲的事,我听说过一些……是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好女子。可惜……”
叹息无声消散在空气里。
“戴家那种地方,情深是负累,势弱是原罪。”母亲的眼神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醒锐利,那并非软弱妇人的眼神,“但既然你们彼此选定了……就走稳点。活着,才能有日后。”
她没再说虚头巴脑的情爱承诺,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触手温润的、刻着暗纹的玉符,轻轻按进我掌心:“春花,夏竹,跟着你使唤。都是死契,口风严实。还有……”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雪漠。”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修长沉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如同月光下的游鱼。
来人看着约莫十八九岁,一身最简单的粗布黑衣浆洗得发白,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容貌是那种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普通,唯有一双眼睛,狭长沉静,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潭,映不出半点光亮。
魂力波动极其内敛,若非刻意感知,几乎以为是个普通人。
“五十六级强攻系战魂王,黑熊武魂变异‘黯影暴君’。”母亲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往后,他只听你一人调遣。无论刀山火海。”她没说雪漠是谁的人,只强调了他此刻的归属权。
我看着掌心的玉符,又抬眼看向那如同影子般立在月光与黑暗交界处的雪漠。他微微躬身,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沉默便是他的语言,冰冷、可靠。
母亲最后深深看我一眼,低语:“外面的风很大,吹过来的消息,好的坏的……都要接住,站稳了。”
月光洒在她离去的背影上,透着一股与这深宅大院格格不入的、属于被遗忘者的孤注一掷。
安排?母亲远比我看到的更清醒。或者说,更懂得在这座腐朽府邸里抓住一线生机。春花夏竹是耳目手脚,雪漠,则是藏在袖中的刀。
外面世界的风……是时候刮进来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任由夜风吹乱鬓角的发丝。远处黛色的山峦轮廓在月光下起伏。
“雪漠。” 我唤道。声音落在寂静的夜里。
黑衣青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窗外屋檐下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连风似乎都没扰乱他。
“去外面走走。”我凝视着深沉的夜空,“听说现在外面……不太平?”
“是。” 雪漠的回答像冰珠落地,清晰简洁,带着夜风的清寒。
“日月帝国那边,最近有什么风声?”
“魂导器井喷式迭代,明德堂大规模扩招平民学徒。已有三个边境行省推行‘魂导器耕种署’,平民对魂导器依赖性显著增强。” 语调毫无波澜,如同复述账簿。
平民魂导器……我心里咯噔一下。原著里日月帝国的魂导科技碾压是未来战争的关键。蝴蝶翅膀已经开始扇动了?速度更快了?
“戴家……白虎公爵府那边,”我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微沉,“有什么异动?”
“戴浩行踪不明,疑进入深度闭关。府务主要由大夫人操持,手段愈发酷烈,近三月内已处死三名触怒其的管事,废黜戴家两名偏支子弟天赋。” 雪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大夫人……戴浩那个心狠手辣的正妻?霍雨浩母子最大的噩梦源头!我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还有……戴洛黎?”
雪漠沉默了一瞬,这次的声音似乎更低了些:“戴洛黎,戴浩庶子,生母为府中浣衣侍女,三年前病逝。现年六岁。日常由府中一聋哑老仆照看。无魂力觉醒迹象。上月因饥饿误撞入戴华斌别苑,被大夫人知晓,罚禁食三日,锁入荒院柴房,现已被其兄戴维斯私自抱出照料。”
他微微停顿,补充道,“戴维斯本人,三月前因擅自回护一名被大夫人鞭打的下人,被罚俸禁足一月。”
六岁……柴房……禁食……聋哑老仆……戴维斯……
这几个破碎的词像冰锥,狠狠扎进耳朵里!一个六岁的孩子!仅仅因为撞入别人的地盘,就被嫡母罚禁食关柴房?!
在霍雨浩还在我身边努力为第一魂环冲击十级时,那个未来会继承皇位的小小身影,此刻却像被随手丢弃的破布偶,在阴冷角落里挣扎求生?!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脊背升起!
就在这时——
“吱——————”
一声极其短促、略显沙哑的蝉鸣,如同锐利的钢针,精准而突兀地扎破了这压抑的月夜!音量不大,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震动频率,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是朱珠送我的那只黄玉蝉!我用特殊魂力温养过的感应魂导器,另一只在……春花手里!
雪漠的身影在檐下阴影里几乎完全凝固,那双幽潭般的眼睛瞬间锐利如鹰隼,锁定了院外一个方向的黑暗!全身肌肉骤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紧接着,两个几乎无法分辨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落点,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在院门外响起!
吱呀——
虚掩着的院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两个穿着朱府最普通下等侍女衣裙的身影闪了进来。春花圆圆的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一丝惊魂未定,夏竹则相对沉静些,但眼中也带着警惕。
春花飞快地关好门,又谨慎地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急促地小跑过来,带着一股夜露的微凉气息,压低声音道:“小姐!雪漠大哥(她对着檐下阴影方向点了点头)!可算等到你们在窗前了!急死我们了!”
夏竹紧随其后,气息微喘:“小姐,戴洛黎小少爷那边……情况恐怕不好。”
“刚收到雪漠大哥之前传回来的信息,”春花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戴维斯少爷确实把洛黎小少爷从柴房抱出来了,但那老仆人……那位照看他的聋哑老仆,被大夫人指使人拖去后堂责打……罚俸半年。”
“还被赶去看守祖祠后面的荒坟地!洛黎小少爷抱着唯一一床薄被哭闹着要去陪老仆,被戴维斯少爷死死抱住才没去成……我们的人就在附近,看得清清楚楚!”春花眼圈都有些发红。
“还有,”夏竹声音更沉,“外面都在传……说戴维斯少爷多管闲事,为个废材庶子和老奴得罪大夫人,前途堪忧。好些下人现在见他都绕着走……”
我站在窗后,月光只照亮我半边脸,另一侧陷在浓重的阴影里。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陷入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腾的那股无名业火!
就在这时!
春花像是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急急补充道:“对了!差点忘了!小姐您让我们找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本……破烂不堪、封面几乎掉光、散发着霉味的笔记!
“小姐您上次提过的那本描述变异魂兽的古籍,跑遍了城里城外所有书铺垃圾堆,总算在一家快关张的老书铺犄角旮旯里刨出来了!就是……”
春花捧着那本破烂,脸上带着点献宝和遗憾混杂的表情,“可惜被老鼠啃了书脊,又被水泡过,前面几页全花了……只能勉强认出中间一小段关于月光下……”
春花献宝似的捧着那本霉烂的古籍,夏竹沉声汇报着戴维斯与戴洛黎的遭遇,雪漠沉默如冰雕般守卫着檐下的阴影。
夜风吹动我的发丝,发梢扫过脖颈,带来一丝微痒的冰凉。三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春花是期待和一丝忐忑,夏竹是凝重,雪漠则是沉沉的等待。
而窗外,远处黛色山峦的轮廓在月光下沉默延展,如同蛰伏的巨兽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