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血·锚(朱露视角)
永寂之渊的黑暗粘稠如墨,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冰冷的铁屑。禁神石墙壁贪婪地吮吸着体内残存的力量,带来骨髓深处的钝痛与空虚。
戴洛黎蜷缩在我膝头,断臂处的创口在黑暗中缓慢蠕动,浅金与鲜红交织的神血浸透了他残破的衣袍,在地面洇开一片粘稠的、带着奇异光泽的污迹。
这血…真美。
指尖拂过他焦黑肩胛下新生的、粉嫩却脆弱的皮肉,触感温热而脆弱。浅金的神性辉光与鲜红的生命底色在伤口边缘交融、流淌,如同最顶级的珐琅釉料在烈火中淬炼出的、惊心动魄的瑰丽。
他的每一次因剧痛而细微的抽搐,每一次压抑的、从喉管深处挤出的破碎喘息,都让这片死寂的黑暗有了真实的、活着的质感。
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不是当年在星罗御书房批阅奏章时,用朱砂笔勾划出的、染着林阁老满门鲜血的权谋图卷。也不是在霜泣峡谷战场上,用戴玥衡骨灰熔铸的、炸穿日月帝国火凤魂导师团的“白虎獠牙”。
而是此刻,这具被我亲手从毁灭之神爪下抢回、又在这永寂深渊里,用黑暗之力一针一线、如同修补最精密魂导器般,强行缝合起来的…残破神躯。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被辐射尘笼罩的、名为“地球”的钢铁囚笼里。连续三个月,每天只睡三小时,在凌晨三点的写字楼里,对着惨白的屏幕,用无数数据和模型堆砌出的、那份最终让董事会全票通过的“城西地块开发案”。
当最后一页PPT敲定发送的瞬间,指尖敲击键盘的麻木感,喉咙里咖啡与尼古丁混合的苦涩,眼底因熬夜爆裂的血丝…所有疲惫都化作了某种病态的满足。
那份方案,换来了七位数的奖金和总监的头衔。而眼前这具残躯…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戴洛黎琥珀色瞳孔里,那即便在濒死剧痛中,依旧如同熔化的黄金般、死死锁在我脸上的、近乎癫狂的虔诚与依赖。
是心口那道被霍雨浩斩断、又被我用更霸道的黑暗之力重新熔铸的同命疤,此刻正随着他微弱的心跳,传来清晰的、如同脉搏般的搏动。
这搏动…是我在这永恒死寂里,唯一能抓住的“活着”的证明。
虚无。自从意识在蓝星车祸的剧痛中剥离,坠入这斗罗世界朱露幼小的躯体开始,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虚无感就如影随形。
算计戴浩,操控霍雨浩,驯服戴洛黎…每一次落子,每一次胜利,都像在无底深渊上走钢丝。脚下是万丈虚空,手中…空无一物。
直到此刻。指尖下这具滚烫的、破碎的、流淌着浅金与鲜红血液的躯体。他的痛苦,他的喘息,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火焰…都成了锚定我飘荡灵魂的,最沉重的锁链。
“呃…”戴洛黎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断裂的臂骨在黑暗之力的强行弥合下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剧痛让他无意识地仰起头,喉结滚动,干裂的唇间溢出一丝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我俯下身。
冰冷的唇贴上他滚烫的、沾着血污的脖颈。没有情欲,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确认这痛苦的真实,确认这生命的温度。唇瓣下,他颈动脉剧烈地搏动着,如同濒死的困兽在撞击囚笼。
他的呜咽瞬间停滞。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倒映出我近在咫尺的、毫无波澜的烟紫双眸。那里面翻涌的痛楚、迷茫,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献祭般的狂热取代。
“珍珠…”他嘶哑地唤着,仅存的头颅努力向上蹭着,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下颌,带着铁锈味的灼热呼吸喷在我的锁骨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指尖的黑暗之力顺着他的脊椎缓缓注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梳理着被秩序锁链震碎的经脉。
力量所过之处,焦黑的皮肉下,新生的肉芽如同最贪婪的藤蔓,疯狂汲取着黑暗的养分,缠绕上断裂的骨骼。这过程对他而言,无异于刮骨疗毒。他的身体在我怀中剧烈颤抖,肌肉绷紧如铁,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我的前襟。
我低下头,吻住他因剧痛而微微张开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触碰。唇齿交缠,带着血腥的咸涩和毁灭硝烟的余烬。
我的舌尖撬开他紧咬的牙关,一丝精纯的黑暗本源顺着唇齿渡入他濒临崩溃的识海。这不是治愈,是更深层次的…污染与锚定。
“唔…!”他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琥珀色的瞳孔瞬间被纯粹的黑暗浸染!喉咙深处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灭顶欢愉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他仅存的右臂死死箍住我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
黑暗之力在他体内奔涌、肆虐、重塑。破碎的神核空洞被强行填满,断裂的经脉被黑暗粘合,焦黑的皮肉下,新生的肌体泛着不祥的紫黑光泽。
他额间那道扭曲的疤痕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与我额心竖瞳烙印同源的、纯粹的湮灭气息。
他的颤抖渐渐平息,粗重的喘息变得悠长而平稳,箍在我腰间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他仰着头,那双被黑暗浸染的瞳孔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永恒的、被彻底打上烙印的臣服与…满足。
“睡吧。”我指尖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声音平静无波。
他如同得到敕令的凶兽,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沉重的头颅埋在我颈窝,滚烫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而绵长。断臂处新生的皮肉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紫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我抱着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禁神石壁。戴洛黎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像一块烙铁熨帖着冰冷的皮肤。心口那道黑暗熔铸的同命疤,随着他平稳的心跳,传来清晰而温热的搏动。
一下。又一下。
如同在无边的死寂深海里,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活着。
我还活着。
因为他的痛苦,他的温度,他的存在…如此真实。
我缓缓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这片由血腥、黑暗和戴洛黎滚烫呼吸构筑的、短暂而扭曲的安宁里。意识模糊的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针般刺骨的视线,穿透了黑暗的帷幕,落在我的背上。
霍雨浩…
他就在隔壁吧?那道薄得近乎透明的金色结界,挡得住神力,却挡不住感知。他一定看到了…看到了我如何“安抚”戴洛黎,如何用吻渡入黑暗,如何将这具残躯变成我的所有物…
他会怎么想?愤怒?嫉妒?还是…如同唐三期望的那样,被这一幕彻底碾碎最后一丝妄念?
无所谓了。
我收紧手臂,将怀中这具滚烫的、散发着新生黑暗气息的躯体抱得更紧。脸颊贴上他汗湿的金发,鼻尖萦绕着他血液的浅金甜腥与毁灭硝烟的焦苦。
他是我的锚。
是我对抗这无尽虚无的…唯一战利品。
至于霍雨浩的心痛…
在这永恒的黑暗囚笼里…
谁又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