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鹤9

阳光斜斜地照进小院，将徐大娘的身影拉得老长。

她举着那把磨得锃亮的汤勺，在厨房门口堵住了满院子乱窜的兰聆。

"你这脉象滑得跟溜冰似的！"徐大娘中气十足的吼声震落了树梢最后三片槐叶，"老婆子亲手煮的安胎药，不喝也得喝！"

兰聆背靠着廊柱，怀里紧抱着一筐酸杏，指尖几乎要把青竹筐捏出个洞来。

灶台边传来的"刺啦"声比热油溅落更令人心惊，徐大娘正翻炒着辣子鸡，手里动作不停，嘴里更是滔滔不绝。

"昨儿夜里兰姑娘吐得天昏地暗，"她一边颠勺一边宣布，辣椒香气混着这句话扑面而来，"不是害喜，老婆子我把这砧板吞了！"

一被扯进厨房就缩在角落里的兰聆耳朵动了动，内心疯狂刷屏：〖是哪个缺德的把我被辣吐的事到处宣传？〗

她眼角余光瞥见房梁上晃悠的一双脚，原是阿虎正蹲在那里偷吃叫花鸡。

蹲在房梁上的阿虎听见这话时差点没被噎死。

紧接着，他清楚地听见后半句话：〖再传下去该说我怀了饕餮！〗

"吱呀"一声，厨房门被潇洒地推开，洒金折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上官鹤摇着那柄最爱的折扇，慢悠悠地晃进厨房时，徐大娘正把十全大补汤灌进竹筒。

"二当家快来劝劝！"她抹了抹眼角——虽然根本没眼泪——又往抹布上蹭了蹭，"这小娘子害羞不肯认，这参汤得趁热......"

"有劳费心。"上官鹤指尖一挑，竹筒便轻巧地落入了兰聆怀中。

她刚比划出个"谢谢"的手势，还没完全比划利索，就听见这厮补刀："昨日兰姑娘还说最爱酸杏配猪蹄，原是这个缘故。"

兰聆眼神一变。

"咔嚓"脆响中，一颗杏核在她指间爆裂开来，甜涩的汁水溅上官鹤新裁的袖口。

她抬头，正好撞见他狭长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兰聆睫毛颤动得厉害，像被蝴蝶惊扰的柳叶。

遂即她不顾仪态，手语比划出残影："二当家慎言！"

小绵举着糖葫芦冲进西厢房时，撞见的是兰聆正用银针狠狠地戳布娃娃，指节泛白，仿佛那布娃娃是她的仇人。

"鹤哥差人送安胎药了！"小绵晃了晃描金漆盒，露出里面青瓷小碗和精致的酸梅蜜饯，"还配了糖葫芦，说是怕你在孕期内火旺呢。"

"他一定躲在被窝里笑抽筋儿了！"兰聆一边比划着一边愤愤咬开蜜饯，酸味在舌尖炸开的同时，内心弹幕糊成了墙：〖现在假装孕吐碰瓷，能不能讹笔精神损失费？〗

瓦上突然传来"咯哒"一声轻响。

正在监工维修的阿龙手一抖，半块青瓦直直坠落，不偏不倚地砸进阿虎刚开的"接生婆竞猜"赌盘，落在了"母子平安"四个字上。

屋檐下的阿虎嗷一嗓子："这属主动加注呐！"

三日后，朱雀大街的捏面人摊前挤满了人，个个伸长脖子看王瘸子手里那块面团如何变出个圆润如西瓜的肚子。

"兰姑娘同款孕肚挂件，买五送一！"王瘸子抻着面团喊得欢，手中活灵活现捏出个抱西瓜的小人儿。

兰聆此刻正被围观群众逼进胭脂铺，挤在货架间的她几乎要被探看的热烈目光烧穿。

〖西瓜是昨儿做果酿用的啊！〗她在心里哀嚎。

柜台上的铜镜映出她扭曲的表情，掌柜的却热情地捧出一套妆匣："此乃二当家订的'孕期专用胭脂'，里头特意添了桃仁粉，听说拿什么......防孕斑？"

后巷传来阿虎笑到打鸣的动静。

蹲在墙根数银票的他，面前横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胎教琴谱'下注量超西域舞姬赎身费！"

兰聆踹开账房门时，上官鹤正专注地给孔雀尾巴抹金粉。

碎金粉落在青砖地上，像褪了色的春雪。

"二当家好雅兴。"她扯出个假笑，手语翻译得流畅大方，内心却在骂街：〖骚包男开屏给谁看呢！〗

"自然是为胎教。"他掸了掸飘落的金粉，突然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医师说多看漂亮物件，孩子生得俊。"

说着，从怀中变出个小锦盒，"瞧，今天换的孔雀羽。"

"喀嚓！"

藏在袖中的酸杏核被捏成两半。兰聆的脸烧得像灶火，干巴巴地比划："明日开始，我顿顿要吃辣炒腰花！"

卯时的厨房堪比茶馆，各色人等围坐，听徐大娘边揉面团边更新她的江湖快报。

"最新消息！"她手里动作不停，将面团甩出脆响，"兰姑娘夜半偷吃辣子鸡，定是要生闺女！"

面案"咣当"一震，藏在后面听墙角的阿虎连人带桌滚作一团。

他怀里的赌坊账本猛地翻开，最新一页上，"嗜辣生女"已被划掉十次，最新版本龙飞凤舞地写着："参考兰姑娘昨日糖醋排骨摄入量。"

兰聆瘫在葡萄架下，小绵举着话本子冲过来，那哗啦哗啦的翻页声简直像万马奔腾。

"阿聆！"她上气不接下气，"最新消息——"话本子抖得噼啪响，"鹤哥为了给你‘带球跑’，已经买下了城南的鱼铺——就是专供桂花鱼那家！"

"什么？"兰聆猛地坐直，不可置信的比划着，"他说要给我挖池塘养金鱼？"

"想什么呢！"小绵手中的话本子"啪"地甩开，露出那赫然题目的《霸道公子带球跑》，"现在流行霸总为怀孕小娇妻承包鱼市——就你上个月偷吃的那家桂花鱼铺，今早挂上了残江月的牌子！"

随后两人便热切讨论起"胎教从听上官鹤弹琴开始"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