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柳絮穿过青州官道,扬起一层薄薄的尘烟。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莲花楼朱红的栏杆上,映得那雕琢精细的莲花纹饰仿佛要燃烧起来。
李莲花倚在二楼栏杆处,一袭素白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衣袂随风轻扬。他指尖一枚铜钱翻飞如蝶,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弧光。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正望着远处官道尽头,眼底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李莲花!你又偷我的酒钱!"
楼下传来方多病气急败坏的喊声,惊飞了檐下几只麻雀。李莲花嘴角微扬,铜钱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圈,消失在他宽大的袖口中。
"方公子,你这般大嗓门,小心把楼下的客人吓跑。"他懒洋洋地回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楼下。
方多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来,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他今日穿了件湖蓝色锦袍,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我请来的客人早被你那张嘴气跑了!"他伸手就要去揪李莲花的衣领,"还我酒钱!"
李莲花身形微动,轻巧地避开了方多病的手,衣角在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别闹。"他突然正色,目光投向远处尘土飞扬的官道,"有客人来了,而且是麻烦的客人。"
方多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踏起阵阵黄尘。为首男子身着六扇门特有的藏青色官服,腰间悬着一块鎏金腰牌,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六扇门总捕头铁手无情铁如云?"方多病眉头紧锁,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李莲花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莲花玉佩:"所以我说是麻烦的客人。"
莲花楼前,铁如云勒马停住。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铁如云翻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官服下摆甚至没有一丝褶皱。他抬头望向二楼,锐利的目光如刀般扫过这座江湖闻名的移动酒楼,最后定格在李莲花身上。
"李神医,方公子,打扰了。"铁如云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如闷雷,"有桩案子,想请二位协助调查。"
方多病正要开口,李莲花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臂,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铁总捕头说笑了,我们一个开酒楼的,一个蹭吃蹭喝的,能帮上六扇门什么忙?"
铁如云不理会他的推脱,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块雪白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展开。帕中包裹着一枚暗红色的丹药,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凝固的血液。
"碧血丹?!"方多病脱口而出,脸色骤变。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李莲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转身推开身后的雕花木门:"进来说话吧。"
莲花楼内,檀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铁如云将丝帕放在桌上,沉声道:"三个月内,已有七位武林人士离奇死亡。他们死前都曾服用过这种丹药。"
方多病凑近观察那枚丹药,鼻尖几乎要碰到那暗红的表面:"传说碧血丹能让人功力大增,但代价是消耗精血,服用者往往活不过三年。这玩意儿不是早在十年前药王谷覆灭后就绝迹了吗?"
"正是。"铁如云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铺在桌上,"十年前药王谷因炼制禁药被武林正道围剿,碧血丹配方理应失传。如今重现江湖,必有蹊跷。"
李莲花一直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药王谷三个字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记忆深处上锁的门。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袭来,他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燃烧的殿宇、破碎的药罐、一个白衣女子转身时的侧脸...
"李莲花?"方多病注意到他的异常,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李莲花猛地回神,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妨。铁总捕头,死者之间可有关联?"
铁如云指向名单:"七人分属不同门派,看似毫无联系。但奇怪的是,他们死前都曾到过一个地方——青州城的'忘忧阁'。"
"青州?"方多病惊讶道,"那不是药王谷旧址附近吗?"
李莲花突然站起身,衣袖带起的风拂灭了桌上的一盏烛火:"铁总捕头,这案子我们接了。不过有条件——六扇门不得干涉我们的调查方式。"
铁如云沉吟片刻,浓眉下的眼睛审视着李莲花:"只要不违法乱纪。"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另外...死者中有三人临终前都说了同样的话——'莲花开处,生死无常'。"
房间内一时寂静。方多病偷瞄李莲花,后者神色如常,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巧合罢了。"李莲花轻描淡写地说,"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青州。"
送走铁如云后,方多病关上门,转身就看见李莲花站在窗前,月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得格外孤寂。
"李莲花,你为何突然对这案子这么上心?"方多病走到他身边,"该不会...那句话真与你有关系?"
李莲花没有立即回答。他解下腰间玉佩,对着月光细细端详。白玉上雕刻的莲花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花瓣上的纹路与碧血丹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方多病,"他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莲花楼陷入短暂的黑暗。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