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一间破败的土地庙隐藏在茂密的槐树林中。李莲花抱着昏迷的苏棠踢开吱呀作响的庙门,惊起几只栖息在梁上的蝙蝠。
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漏下,照在苏棠惨白的脸上。她的右肩已经乌黑一片,诡异的黑线如蛛网般向心口蔓延。李莲花轻轻将她放在干草堆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血蛛毒..."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混合了碧血丹的变异毒素。"
他从药囊中取出银针,迅速在苏棠颈侧和手腕处刺下七针,形成一个七星锁毒阵。黑线的蔓延暂时减缓,但仍在顽强地向前推进。
方多病生死未卜,铁如云凶多吉少,现在苏棠又命悬一线...李莲花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尘土中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师兄..."苏棠突然微弱地呼唤,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李莲花立刻俯身:"我在。别说话,保存体力。"
苏棠艰难地抬起左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如果...我不行了...《莲花心经》在..."
"别说傻话!"李莲花抓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当年你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这次换我救你。"
苏棠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李莲花袖子上。随即她的身体剧烈抽搐,七星锁毒阵的银针被震飞三根!
"棠儿!"李莲花慌忙点她几处大穴,暂时稳住情况,但黑线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照这个速度,天亮前毒素就会攻心。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粒九转还魂丹。这是保命的底牌,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在他准备将药丸送入苏棠口中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谁?"李莲花厉声喝道,银针已夹在指间。
"路过的大夫,"一个沙哑如锈铁摩擦的声音回应,"闻到了血毒的味道。"
庙门被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藤杖缓步而入。来人是个六旬老者,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皱纹纵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身披一件打满补丁的灰色道袍,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药囊和古怪器具。
老者看到李莲花戒备的姿态,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别紧张,小子。老朽若想害人,就不会出声了。"
李莲花没有放松警惕:"阁下是?"
"江湖人称'鬼医',专门收治那些见不得光的病人。"老者拄着藤杖走近,目光落在苏棠身上,"哟,血蛛毒,还掺了碧血丹...这丫头能撑到现在,内力不浅啊。"
李莲花心中一动:"前辈能解此毒?"
鬼医嘿嘿一笑:"能解不能解,得看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只要救她,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李莲花毫不犹豫。
鬼医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一股阴冷的内力探入经脉,李莲花本能地要反抗,却听老者低喝:"别动!"
片刻后,鬼医松开手,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药神血脉...果然如此。"他退后两步,竟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药王谷少主当面。"
李莲花瞳孔微缩:"你如何知道?"
"这血毒只有药神血脉能暂时压制,"鬼医指了指苏棠锁骨处的黑线,"普通人沾上一点早就毙命了,她却能撑到现在,必是长期接触过你的血气。"他顿了顿,"而且你刚才用的针法,是药王谷秘传的'七星锁魂'。"
李莲花不再否认:"前辈既知我身份,还请施以援手。"
鬼医搓了搓枯瘦的手指:"救她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我要你三滴心头血。"鬼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药神血脉的心头血,是炼制'九转金丹'的关键。"
李莲花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第二个条件?"
鬼医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除掉血影。那妖人抓了我徒弟做药引,此仇不共戴天!"
土地庙后堂,鬼医点燃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他将苏棠安置在灯阵中央,从腰间取出一个漆黑的陶罐。
"血蛛毒至阴至寒,需以阳火攻之。"他打开陶罐,里面是数十只火红色的蚂蚁,"这是南疆'火蚁',能吸食血毒,但过程...很痛苦。"
李莲花解开衣襟,露出心口位置:"取血吧。"
鬼医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在灯焰上烤至通红,突然刺入李莲花左胸!剧痛让李莲花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银针抽出时,三滴晶莹如红宝石的血珠顺着针尖滴入一个小玉碗中。
"好血!"鬼医赞叹道,"纯净度比我想象的还高。"
李莲花脸色苍白如纸,却顾不上调息,立刻转向苏棠:"现在能救她了吗?"
鬼医将火蚁倒在苏棠肩头的伤口处。那些小虫一接触到黑血就疯狂地啃噬起来。苏棠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扭动身体,发出微弱的呻吟。
"按住她!"鬼医命令道,"若让火蚁受惊,反噬起来更可怕!"
李莲花紧紧抱住苏棠,感受她在自己怀中颤抖。他的心像被无数细针扎着,比刚才取心头血还要疼上千百倍。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鬼医在一旁调制解药,将李莲花的心头血与几种药材混合,最后加入一撮金色粉末。药液在碗中沸腾,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半个时辰后,火蚁吸饱了毒血,一个个胀大如豆,通体变成紫黑色。鬼医小心地将它们扫入陶罐,随后把解药灌入苏棠口中。
"唔..."苏棠的眉头渐渐舒展,肩头的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她的呼吸平稳下来,陷入了正常的睡眠状态。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他强撑着向鬼医拱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鬼医摆摆手:"各取所需罢了。"他将装有心头血的玉碗小心收好,"血影明晚子时会在栖霞山举行'血月祭',你需要在那之前阻止他。"
"血月祭?"
"上古邪术,"鬼医脸色阴沉,"以药神血脉为引,可唤醒沉睡的'血魔神'。血影这些年搜罗碧血丹和药人,都是为了这个仪式。"
李莲花想起冷如霜密信中提到的"钥匙"——原来是指自己的血脉可以打开释放血魔神的封印!
"前辈似乎对这些很了解?"他试探地问。
鬼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三十年前,我本是药王谷外门弟子,因偷学禁术被逐出师门..."他苦笑一声,"没想到最后救我徒弟的,竟是药王谷少主。"
李莲花正想追问更多细节,苏棠却突然咳嗽着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李莲花身上:"师兄...这是哪里?"
"安全了。"李莲花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苏棠试着坐起来,却因虚弱又倒回他怀中。这时她才注意到李莲花衣襟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鬼医在一旁嘿嘿直笑:"丫头,你师兄为了救你,可是连心头血都舍了。"
苏棠闻言,眼中立刻涌出泪水:"师兄,你..."
"无妨。"李莲花轻描淡写地打断她,"休息一晚就好。"
鬼医拄着藤杖站起身:"天快亮了,老朽该走了。记住,明晚子时前必须阻止血影,否则..."他没说完,只是摇摇头,转身走向庙门。
"前辈留步!"李莲花叫住他,"可知我朋友方多病的下落?"
鬼医回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六扇门地牢。不过..."他压低声音,"赵无痕背后还有人,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在金陵太守府。"
话音未落,老者身影一晃,竟如鬼魅般消失在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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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金陵城西的一家小茶馆里,李莲花和苏棠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两碗清茶。为掩人耳目,李莲花换了一身灰色布衣,戴上了人皮面具;苏棠则扮作男装,将长发束起藏在帽中。
"师兄,你的伤..."苏棠担忧地看着李莲花仍显苍白的脸色。
李莲花摇摇头:"无碍。当务之急是救出方多病,同时查清太守府与血神宗的关系。"
茶馆里人不多,几个商贩模样的客人正在闲聊。李莲花凝神倾听,很快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听说了吗?昨晚六扇门抓了个要犯,关在地牢最底层..."
"...太守大人最近深居简出,连例行的旬审都取消了..."
"...栖霞山封山了,说是要修缮庙宇..."
苏棠悄声道:"看来鬼医所言非虚。"
李莲花正要回应,茶馆门口突然进来一队六扇门捕快。为首的正是冷如霜!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店内每个角落,最后停留在李莲花这一桌。
"两位看着面生啊,"她缓步走近,手按在剑柄上,"从哪里来?"
李莲花压低声音,用浓重的北方口音回答:"回官爷的话,小人是太原府的行商,带弟弟来金陵看病。"
冷如霜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突然伸手要掀苏棠的帽子。李莲花袖中的银针已经蓄势待发...
"冷统领!"一个捕快匆匆跑进来,"太守大人急召!"
冷如霜的手停在半空,冷哼一声:"算你们走运。"她转身离去,临出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待捕快们走远,苏棠才长出一口气:"好险。她好像起疑了。"
李莲花眉头紧锁:"不对劲。冷如霜为何会亲自巡查这种小茶馆?除非..."他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摸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黑点,"追踪虫!"
那是一种南疆奇虫,能依附在人或物品上散发特殊气味,供驯养者追踪。想必是鬼医在他们身上放了这东西,引冷如霜前来查探。
"前辈这是何意..."苏棠不解。
李莲花却恍然大悟:"他在告诉我们,太守府与六扇门有密切联系。"他碾碎小虫,"今晚我们先探太守府,再救方多病。"
日落时分,两人来到太守府后墙外。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高墙深院,守卫森严。李莲花观察片刻,发现巡逻的卫兵虽多,却有着固定的间隙。
"跟我来。"他拉着苏棠,趁守卫交班的空档翻上高墙,轻盈地落在一棵大树上。
府内亭台楼阁林立,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座红色的三层小楼,门窗紧闭,四周站着八名带刀侍卫。
"血气..."李莲花鼻翼微动,"从那红楼里散发出来的。"
正当他们准备靠近查探时,红楼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赫然是本该"深居简出"的金陵太守!更令人震惊的是,跟在他身后的竟是赵无痕和...方多病!
方多病双手被特制的铁链锁住,面色憔悴却仍昂首挺胸。太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什么,然后赵无痕便押着他向府外走去。
"他们要把方多病带去哪?"苏棠紧张地问。
李莲花目光凝重:"不管去哪,我们得跟上。"
夜幕降临,一队马车悄然离开太守府,向栖霞山方向驶去。李莲花和苏棠远远尾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血月当空,祭典将启。而他们三人,似乎都成了这场阴谋中不可或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