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祠堂,庄严肃穆。烛火通明,映照着层层叠叠、擦拭得光可鉴人的祖宗牌位,以及下方盛装肃立、朱紫满堂的盛家子孙。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檀香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声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与荣光。
盛老太太,一品国夫人诰命在身,身着深紫色五翟祥云纹诰命服,头戴赤金点翠翟冠,端坐于上首特设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她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眼前这极尽显赫的场面,那目光深处,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她的身旁,是盛家真正的擎天玉柱——盛琮。他虽已年近半百,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身着象征当朝一品宰辅的紫色仙鹤补服,玉带束腰,气度沉凝如山岳。他的目光深邃,不见狂喜,唯有如海般的深沉与不易察觉的审视。盛琮身侧,是他的妻子,新晋的**宁国公主**——卫恕意。她身着皇家规制的公主常服,云锦霞帔,珠翠环绕,仪态雍容华贵,眉宇间既有母仪天下的尊荣,也残留着对丈夫、对家族未来的深切关切。她的目光温柔地掠过自己的儿女们,最终落在盛老太太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敬重。
下首,是盛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真正的“朱紫盈门”:
* **盛长松(18岁)**:两年前的“六元及第”状元郎,如今已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官居正五品。他身着绯色官袍,胸前的白鹇补子彰显文臣清贵。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眼神锐利而内敛,已初具朝廷重臣的威仪。他的身侧,是新婚不久的妻子申玉玲,申阁老的嫡幼孙女,举止端庄娴雅,一身五品宜人的诰命服饰。
* **盛长栋(16岁)**:紧随其兄之后,同样达成“六元及第”壮举,现任翰林院修撰(从六品)。他身着绿色官袍,鹭鸶补子。虽比兄长年少两岁,但那份属于“六元”的傲然气度丝毫不减,眼神明亮,意气风发。他的妻子萧姝妍,江宁萧氏嫡长女,温柔婉约,站在他身侧。
* **盛长柏(约19-20岁)**:两年前便已高中探花,如今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他身着青色官袍,鸂鶒补子。气质刚正,眼神清明,带着盛琮教导出的清流风骨。他的妻子海朝云,江宁海家嫡女,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文静知礼。
* **盛明兰(14岁)**:身着太子妃常服,虽年纪最小,但身份最为尊贵。她站在父母身侧稍后的位置,仪态端方,神情沉静。两年的太子妃生涯,已让她褪去了大半稚气,眉宇间蕴养出一份超越年龄的从容与威仪。她将是盛家未来数十年荣华的最重要基石。
再往后,是盛紘一房的子女及女眷:
* 盛清兰(已出嫁多年,今日未归,但她的英国公府姻亲亦是盛家权势网的一部分)。
* 盛如兰(15岁),一身娇艳的少女衣裙,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与骄傲,好奇地打量着满堂的荣耀。
* 盛长枫(约20岁),站在盛紘身后,看着几位堂兄/兄长的绯袍青衫,眼神复杂,有羡慕,有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的妻子柳清媛(年长他三岁),柳氏嫡女,容貌端庄,神情沉静,站在他身侧,目光低垂,显得格外稳重。
* 盛紘的正妻王若弗,身着符合盛紘品级的诰命服,脸上是扬眉吐气的红光,几乎压不住那份得意。
* 盛紘本人,五品文官的青色官袍在满堂朱紫绯绿中显得有些黯淡,但他脸上同样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祭祖仪式由盛琮亲自主持。他声音沉稳,回荡在肃静的祠堂内:“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盛琮,率阖族子弟,敬告先祖:蒙天恩浩荡,祖宗荫庇,我盛氏一门,得沐圣恩,幸甚至哉!”
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身姿如松的长松、长栋,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长孙长松,年十八,于两载之前,连捷三元,魁首天下,得中状元,成就‘六元及第’不世之功!次孙长栋,年十六,亦于同年,步其兄后尘,连捷三元,再夺魁首,续写‘六元’传奇!兄弟双辉,光耀门楣,亘古未有!此乃盛氏之大幸,祖宗之大德!”
话音落下,祠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跳跃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松、长栋身上,那“亘古未有”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是荣耀,也是无形的重压。
盛琮继续道:“幼女明兰,得蒙天恩,册为东宫太子妃,此乃皇恩浩荡,亦是我盛氏之无上荣光!”他提到明兰时,语气明显柔和了些许。
“琮,忝居相位,夙夜匪懈,唯恐有负君恩祖德。今门户鼎盛,朱紫盈庭,实赖祖宗庇佑,圣上隆恩,亦赖阖族上下,同心戮力,谨守家训,不敢懈怠!”
他带领众人,三跪九叩,完成最隆重的祭拜之礼。香烟缭绕中,盛家百年的积淀与此刻的巅峰荣耀仿佛在此刻交融。
仪式结束,盛琮与卫恕意(宁国公主)并肩回到主院正房。
挥退下人,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方才祠堂中那煊赫逼人的荣光仿佛瞬间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静默。
卫恕意(宁国公主)轻叹一声,亲手为丈夫斟了一杯热茶,眉宇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笼着一层忧虑:“夫君,今日祠堂景象,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松儿、栋儿六元双辉,亘古未有,风头太劲了。明儿又是太子妃……这满朝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恐怕更甚。盛家……已至峰巅,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作为母亲,更作为皇家公主,对政治风险有着本能的敏锐。
盛琮接过茶盏,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热,眼神幽深如古井:“夫人所虑极是。今日之盛,亦是明日之危。‘六元双辉’是把双刃剑,世人只看到荣耀,却不知这荣耀之下,步步皆是悬崖。官家圣明,太子(赵昕)与明儿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此乃盛家之幸。然,帝王心术,最忌外戚势大,权倾朝野。”
他抿了一口茶,声音低沉而清晰:“松儿、栋儿年少成名,锐气太盛。我已告诫他们,翰林院是清贵之地,更是韬光养晦之所。未来十年,当以修书立说、潜心学问为主,远离朝堂纷争,打磨心性,藏锋守拙。非经诏命,不得妄议朝政,结交大臣更要慎之又慎。”
“至于为夫……”盛琮看向窗外繁华的府邸景象,语气带着决断,“待新帝(指太子赵昕)根基稳固,朝局平稳之时,便是我激流勇退之日。盛家,需要沉淀,而非继续膨胀。长柏那孩子,性子刚直,有清流风骨,是块璞玉,可堪大任,但还需岁月磨砺。未来盛家之舵,当由他这等持正守心之人来掌,方是长久之计。”
卫恕意(宁国公主)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心中忧虑稍缓,却又泛起心疼。她知道,丈夫的每一步都在为这个家族深谋远虑,甚至已规划好了自己的退路。她轻轻握住盛琮的手:“夫君深谋远虑,妾身明白了。只是苦了你……”
盛琮回握妻子的手,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值得。盛家能有今日,夫人之功,亦不可或缺。有夫人这位‘宁国公主’在宫中为明儿掌舵,为夫在外,方能心安。”
就在盛府内一片庄严肃穆、深谋远虑之时,相隔几条街的永昌伯爵府一处偏僻小院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阴冷与怨毒。
墨兰(约18岁)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色妾室衣裳,发间只簪着几朵俗艳的绒花,早已不复当年盛家娇女的精致。她躲在窗后,手指死死抠着窗棂,目光怨毒地望向盛府方向——虽然根本看不见,但那边的喧嚣与荣耀仿佛能穿透空间刺痛她的神经。
一个粗使婆子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从外头听来的消息:“……哎哟哟,了不得!盛相府今日祭祖,那阵仗!两位六元老爷穿着大红大绿的官袍,跟画儿里的神仙似的!太子妃娘娘也在,那通身的气派……啧啧,听说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抬进去!满京城都在议论,说这盛家啊,可是真真儿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富贵泼天了!”
“够了!”墨兰猛地转身,尖利的指甲差点划破婆子的脸,她面目扭曲,胸脯剧烈起伏,眼中是淬了毒般的嫉妒与恨意,“泼天的富贵?烈火烹油?那本该也有我一份!都是那个贱人(指林噙霜)!蠢货!还有盛明兰那个小贱种!凭什么!凭什么她们高高在上,受尽荣宠,我却要在这腌臜地方,对着梁晗那个废物和那个刻薄的大娘子(梁晗正妻)摇尾乞怜!”
她抓起桌上一个粗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盛家!盛明兰!你们等着!我盛墨兰就算烂在这泥里,也要诅咒你们!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我等着看你们烈火焚身,看你们从云端跌落尘埃的那一天!”凄厉的诅咒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毒蛇吐信,与盛府祠堂的辉煌庄重形成了最刺眼、最讽刺的对比。
盛府祠堂的烛火,映照着百年望族此刻的巅峰荣耀,也映照着盛琮夫妇眼中深不见底的忧思与远见。而永昌伯府那阴暗角落里的怨毒诅咒,则如同投入这烈火烹油盛世图景下的一滴墨,晕染开一丝不祥的阴影。盛家这艘巨轮,在滔天权势与暗流涌动的夹缝中,将驶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