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的空气还带着清晨的凉意，应急灯换了新的，亮得有些刺眼。
李在尹坐在角落的床垫上，手里捧着半块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尹智秀坐在她身边，用军用水壶给她倒水，眼神始终没离开她。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她…她刚才…”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他指着李在尹的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双眼睛…你们也看见了！白的！跟…跟外面那些东西一样！”
“还有那个小子！”他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立刻接口，声音尖利，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储物室。
“他也不是正常人！怪物！都是怪物！”
“就是！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恐惧如同瘟疫，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发酵。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汇聚成一股不安的暗流。他们看向李在尹和储物室的目光，不再是同情，而是赤裸裸的恐惧和驱逐的意味。有人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试图离那个角落更远一些。
李在尹握着饼干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她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刚才纯白的眼睛、失控的边缘，换作是她，或许也会害怕。
……
可他们也不想变成怪物啊。
“砰！”
尹智秀猛地站起身，棒球棒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人耳膜疼。她眼神冷漠地扫过那几个附和的人，最后落在西装男身上，声音狠戾。
“今天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尹智秀保证，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往前一步，肩膀微微前倾，摆出随时能打的架势。
“在尹是我们带回来的，要关也是关我们一起，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智秀说得对。”郑载宪也站了起来，武士剑虽未出鞘，却握着剑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尹是失控了，但她没有伤害任何人。隔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猜忌才是。”
李恩侑靠在墙上，叼着烟，嗤笑一声。
“拿别人当靶子，要点脸吗？”她的眼神刮得西装男脸一阵红一阵白。
“在尹是个好姑娘。”便利店阿姨走过来，站在李在尹身边，手里还牵着那个小女孩。
“她昨天还帮我捡物资，怎么会害人？”
韩斗植转动轮椅，虽然没说话，但挡在了李在尹的跟前。
连小男孩也突然跑过来，挡在李在尹身前，仰着头瞪人，哪怕他太小了。
“不准说姐姐坏话！姐姐救过我！”
……
她心底有些感动。
人群渐渐分成两派，维护李在尹的人占了多数，把她护在中间，像堵密不透风的墙。西装男看着尹智秀的棒球棒、郑载宪的剑、韩斗植的箭……还有那对姐弟倔强的眼神，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了退，没再敢说话。他再横，也知道打不过这群护犊子的。
“没必要隔离。”
李恩赫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刚检查完物资，手里拿着账本。“她刚才的状态虽然异常，但没有攻击性行为，不具备威胁性。而且……”他瞥了眼李在尹，“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观察，但不是隔离。”
他的话像颗定心丸，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也松了口气。李恩赫虽然自私，却很少说没根据的话，他说没问题，大概率是真的。
冲突平息了，大厅里又恢复了平静。分配食物的人开始分发当天的口粮，压缩饼干、罐头、矿泉水，简单却足够果腹。李在尹拿着分到的一份，看着角落里空荡荡的储物间——车贤秀还在里面。
她站起身，往储物间走。尹智秀想跟着，被她轻轻按住了手。“我去去就回。”
储物间的铁门没锁，虚掩着。李在尹推开门，看到车贤秀蹲在角落，背对着她，右手腕的伤疤在绿光里泛着青白，像在发呆。
“车贤秀。”
他猛地回头，看到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躲，却没动。
李在尹走过去，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他，“给你。”是一块完整的压缩饼干，还有一小罐金枪鱼罐头——她把自己的那份省了一半。
车贤秀没接，只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吃吧，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
李在尹把食物往他怀里塞，“你昨天打斗消耗那么多体力，不吃东西怎么恢复？”她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说，“对不起，昨天没能跟你一起……”
“不关你的事。”车贤秀打断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还有……我眼睛变黑的时候，没吓到你吧？”
李在尹摇摇头，拿起那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到他嘴边。
虽然车贤秀变异的样子……和他现在相差甚远。
“我也失控过啊，眼睛都变白了，比你吓人多了。”她笑了笑，像在说件好玩的事，“我们扯平了。”
车贤秀看着她递过来的饼干，又看了看她眼里的真诚，喉咙发紧，终于张嘴咬了一口。饼干很干，噎得他直眨眼，李在尹连忙拧开矿泉水，递到他嘴边。
两人就着应急灯的光，分着吃了那块饼干和罐头。他们都曾站在失控的边缘，都曾被人怀疑，此刻的沉默，比千言万语更能安慰彼此。
“外面……他们没再为难你吧？”车贤秀小声问，他刚才在里面，隐约听到外面的争吵。
“没有。”李在尹晃了晃腿，帆布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响，“尹智秀他们都护着我呢。”她看着车贤秀，认真地说，“你也别总待在这里，他们……其实也不是都讨厌你。”
车贤秀没说话，只是把金枪鱼罐头的空壳攥在手里，指尖微微用力。他知道李在尹在安慰他。
夕阳透过一楼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李在尹从储物间出来时，看到尹智秀和李恩侑在教那对姐弟折纸，郑载宪在帮韩斗植检查箭弩，便利店阿姨在给大家烧热水，连李恩赫都难得没算账，只是靠在墙上，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
啧，难得看李恩赫顺眼了许多。
她走过去，坐在尹智秀身边，被她一把拽进怀里。
“跟那小子聊什么呢？那么久。”
“没什么。”李在尹靠在她肩上，闻着熟悉的烟草味，心里暖暖的。
“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嗯……我也觉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