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划破一楼大厅的宁静，瞬间刺破了短暂的平和。
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哨声了。
“有怪物！”
有人大喊一声，大厅里立刻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抄起手边的武器——尹智秀拎起棒球棒，郑载宪握住武士刀，徐伊景留下的消防斧被边尚昱拿在手里。
李在尹刚想跟着跑，就被尹智秀一把拉住。
“待在我身后。”
众人冲到走廊尽头，只见一个浑身长满灰黑色长毛的怪物正疯狂地嘶吼着，它的体型比普通怪物高大许多，毛发间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看起来狰狞可怖。
妈的，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是……是金石岘？”便利店阿姨安善英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老金……你清醒一点啊！”
金石岘，那个曾经对她拳打脚踢的家暴丈夫，此刻变成了这副模样。
“吼——！”
毛怪似乎被她的声音刺激到，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安善英，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朝她扑了过来。
“小心！”韩斗植的箭弩“嗖”地一声射出，箭头擦过毛怪的耳朵，钉在墙上。
安善英看着扑过来的丈夫，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从旁边捡起一根粗壮的铁棍，在毛怪再次扑来的瞬间，闭上眼睛，狠狠一棒子砸了下去！
“砰！”
毛怪被打得一个趔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它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死死地盯着安善英，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哀求。
“善英……杀了我……快……”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毛怪嘴里挤出，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安善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怪物，想起了他曾经的暴行，也想起了他们刚结婚时的短暂温情。最终，她咬了咬牙，举起铁棍，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老金，我送你走。”
铁棍再次落下，这一次，精准地砸在了毛怪的头上。毛怪的身体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对……对不起……善英。”他彻底没了声息。
安善英扔掉铁棍，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解脱。
……
尹智秀在怪物倒下的瞬间，已经一步上前，将还在巨大冲击中失神的李在尹猛地拉进自己怀里。她有力的手臂紧紧环抱着李在尹颤抖的身体，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和温热的怀抱，为她隔绝了那血腥残忍的画面。
“别看…在尹。”
几乎同时，一只带着薄茧、温热而沉稳的大手，轻轻覆上了李在尹的双眼，是郑载宪。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她身后，高大的身躯如同坚实的壁垒，那只手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
怪物的下场就是这样吗？
……
就在这时，一个疲惫的身影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是车贤秀。
他刚从楼上回来，背上的背包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回了不少物资。他额角渗着汗，看起来有些疲惫。当他看到走廊尽头的情景——倒在血泊中的毛怪，痛哭的安善英，以及周围人复杂的眼神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金石岘的尸体上，眼神复杂。这个曾经家暴妻子的男人，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车贤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那里的伤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落得这样的下场？被大家当成怪物，最终死在熟悉的人手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车贤秀默默地转过身，背着背包，一步一步地走向储物间。他没有理会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只是将背包里的物资一一拿出，放在指定的位置。
最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小心包好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放在了李在尹平时坐的那个床垫旁边，然后才低着头，走进了储物间，关上了铁门。
怪物的尸体被郑载宪和边尚昱合力拖走处理。
李在尹在尹智秀的怀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哭声渐渐平息，才慢慢抬起头。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刚想走过去安慰安善英阿姨，却瞥见了床垫旁边那个熟悉的塑料袋。
她疑惑地走过去，打开塑料袋，里面竟然是几件她之前楼上的漂亮裙子，还有一件她很喜欢的针织衫。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
李在尹的心猛地一揪，她立刻就猜到了是谁做的。除了车贤秀，没有人会记得她的这些小喜好，更没有人会冒着危险，特意把这些在末日里看似无用的东西带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默默地承受一切，默默地去做最危险的事，默默地…记住这些微不足道、在末日里毫无意义的细节？
他甚至…连痛都不喊一声…只是把自己关进那个冰冷的铁笼子里…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感动，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她拿着塑料袋，快步走到储物间门口，用力推开了铁门。
车贤秀正坐在角落的地上，背对着门口，看起来有些落寞。
“车贤秀！”
李在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贤秀猛地回过头，看到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往后躲。
李在尹走到他面前，把塑料袋往他怀里一塞，眼睛有些发红。
“你是不是傻？这些衣服有什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楼上有多危险？你为了这些东西受伤了怎么办？”
车贤秀低着头，小声说。
“我没受伤……而且，我知道你喜欢这些衣服。”
“我喜欢也不用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拿！”李在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眶却越来越红。
“车贤秀，你听着，你不是工具，你是你自己！你会痛，会累，会害怕，这些都很正常！以后再遇到危险，你不用硬撑着，痛了就喊出来，害怕了也可以说，知道吗？”
她的语气带着训斥，眼神里却充满了真切的关心。
车贤秀抬起头，看着李在尹泛红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喉咙有些哽咽。
“我疼……在尹，我疼。”
车贤秀的声音很轻。
李在尹这才注意到，他刚才一直用手捂着的左臂，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你受伤了……”李在尹的声音瞬间慌了，刚才的怒气全变成了心疼，手忙脚乱地想掀开他的袖子查看伤口，指尖却抖得厉害。
伤口比她想象中深，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皮肉外翻着，还沾着黑色的污垢，看着就触目惊心。
……笨死了，逞强什么。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李在尹没再说话，只是蹲下身，张开双臂，轻轻把车贤秀揽进了怀里。
她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疼他的伤口，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的怀抱很暖，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像个小小的避风港，把外面的危险和寒冷都隔绝在外。
车贤秀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睛猛地睁大，连呼吸都忘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腔的起伏，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心跳声，感受到她环在他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她在为他难过。
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由自主地往她怀里靠了靠，额头抵着她的肩膀，鼻尖蹭到她的衣领，带着淡淡的洗衣皂味。
“对不起……”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让你担心了。”
“笨蛋。”李在尹的声音哽咽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能早点发现你的伤口。”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肩膀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车贤秀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掉眼泪，肩膀微微颤抖着，把所有的疼痛、恐惧和委屈，都藏在这个短暂的拥抱里。
李在尹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任由他的眼泪浸湿她的衣服。
“疼，就来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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