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走廊地面投下狭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除了每天必须要检查的事项，大家也就没什么事要做了。
李在尹正低头系鞋带，是便利店阿姨给的那双帆布鞋，鞋带松了，她蹲下身，手指灵活地打着结。
……恍惚间，想起来记忆里妈妈第一次教她系鞋带，但她嫌太麻烦了，所以她很少穿有鞋带的鞋子。
“李在尹。”
李恩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她靠在墙上，眼神落在李在尹低垂的发顶，像在酝酿什么。
李在尹抬起头，阳光刚好落在她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怎么了？”
这么认真地叫她名字？
李恩侑没说话，只是走过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力气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把李在尹拽到走廊尽头的转角——这里是监控的死角，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她们两个人。
“李恩侑？”李在尹有点懵，想挣开她的手，“你干嘛？”
李恩侑手心全是汗。从那天在浴室亲她额头开始，那句“喜欢”就在喉咙里打转，像颗发了芽的种子，疯长到让她控制不住。
她知道这样很突然，甚至可能吓到她，可看着李在尹清澈的眼睛，她突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猛地低下头，吻住了她。
是很生涩的吻，带着点颤抖，笨拙地触碰着。李恩侑的嘴唇有点凉，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她平时的痞气不同，此刻竟透着股易碎的紧张。
李在尹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浑身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唇上那点微凉的触感，和李恩侑身体的颤抖。
她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愣在那里，像被施了定身咒。
……
她的初吻竟然给了一个女生？
李恩侑吻了几秒，就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她，后退一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脸颊却红得像要烧起来。
她怕，怕看到李在尹厌恶的眼神，怕听到她喊“变态”，怕从此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她身边。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
其实没有她意想之中的那么讨厌。
她想起李恩侑在浴室里，带着别扭和，试探轻轻印在她额头上的、羽毛般的吻。
原来…那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孩子气的依赖。
李恩侑，好像喜欢她。
巨大的羞耻感和李在尹不说话的沉默瞬间淹没了李恩侑，她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看…看什么看！西八，烦死了！”
她用力地踢了一脚墙壁。
“我就是…就是…”
她咬着下唇，那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执着。
“…喜欢你！不行吗？！李在尹你这个笨蛋！”
“你要是觉得恶心，就当我没说。”
李在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嘴角，想起李恩侑帮她洗脸时的笨拙，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时的坚定，想起她把干净裙子扔给她时的别扭……
这个笨女孩……李在尹轻轻摇了摇头。
“不恶心，恩侑。”
她轻轻抬起手，抚摸着李恩侑的长发，她记得恩侑比自己要小两岁，那这样应该也没事。
李恩侑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被别扭取代。
“……那你也别说出去，怪丢人的。”
“好，这是我和恩侑的秘密。”
李恩侑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抛开了一如既往的坚硬的外壳，然后抱住了李在尹的腰。
“在尹……还好那天我遇见了你。”
……
而在走廊另一头的阴影里，李恩赫正站在那里，他刚才来找李在尹说……，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翻涌着嫉妒。
他一直以为，只要把李在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意。
李恩赫看着转角处那两道交叠的影子，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是不是不该躲着。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要先认识李在尹。
——
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李在尹抱着刚分到的压缩饼干，脚步匆匆地往储物间走。
没错，她在躲李恩赫。
她不想和他同处一个空间。
吃饭时选他最远的角落，讨论物资时分头行动，甚至迎面遇上，也会立刻低下头绕开。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发现，那道隐忍的目光，始终追在她身后。
……
“李在尹。”
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攥住，熟悉的力度带着执拗。
李在尹心里一紧，回头就对上李恩赫的眼睛，他的眼镜片反射着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烦躁，不等她回答，就拽着她往旁边的空房间走。
门被甩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李恩赫松开她的手腕，却挡在门口，他看着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
“为什么？”
他终于问出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对其他人可以笑，对车贤秀可以关心，对我就只有躲？”
李在尹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握紧了手里的压缩饼干，指尖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清晰。
“首先，李恩赫”她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我为以前的我向你道歉。”
她想起新生时的自己，穿着昂贵的裙子，对围在身边的追求者颐指气使，其中就有李恩赫。
那时候的她，骄傲又跋扈，只觉得可笑，甚至当着朋友的面，羞辱他。
“那时候的我太幼稚，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对不起。”
李恩赫的身体僵了僵，显然没料到她会提起过去，那些被羞辱的记忆翻涌上来，却被她这句“对不起”冲得有些发懵。
“其次，”李在尹的语气重新冷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疏离。
“我现在确实讨厌那么自私的你。”
“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连感情都要算计，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害怕。”
“自私？”
李恩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自嘲和愤怒。
“我自私？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他往前一步，逼近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利用车贤秀，是不想让你冒险！我制定规则，是想让你能安稳地吃到明天的饭！我把你留在身边，是怕你像那些怪物一样消失！这在你眼里，就只是自私？”
“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在尹也提高了声音，眼睛红了。
“那你想要什么？”李恩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偏执，“像尹智秀那样，对你笑一笑，说几句好听的？还是像车贤秀那样，对你好到没有底线？”
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彻底吞噬了理智。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吗？”
他猛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用力低下头，吻住了她。
带着怒火，带着不甘，带着近乎粗暴的占有欲，碾压着她的呼吸，掠夺着她的气息。
李在尹挣扎着，推他的胸膛，踢他的腿，却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嘴里充斥着他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唔……放开……”她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李恩赫吻了很久，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猛地松开她。他的眼镜歪在鼻梁上，头发有些凌乱。
李在尹跌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混合着屈辱和愤怒。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刚才……是疯了吗？
李恩赫蹲下身，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指尖冰凉。他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看着她紧咬着、泛白的嘴唇，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又酸又涩。
“别哭了。”他的声音放软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迟来的道歉苍白得可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李在尹没理他，只是把脸埋得更深，哭声却渐渐小了。
李恩赫沉默地看着她，心里的怒火早已熄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懊恼和无措。
他想告诉她，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让她讨厌。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硬邦邦的句子。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
他深吸一口气，“但别再躲着我了，李在尹。”
“你可以讨厌我，可以骂我，可以像刚才那样瞪我，都没关系。”
“但别再把我当成空气。在这栋楼里，我们还得一起活下去，躲是躲不掉的。”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却依旧挡在门口，没打算放她走。至少现在不能。
他怕自己一松手，她又会像以前那样，跑得无影无踪，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房间里只剩下李在尹细微的抽噎声，和应急灯“滋滋”的电流声。
李恩赫靠在墙上，摘下眼镜，用指腹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他宁愿她站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说“我恨你”，也不想再忍受那种被她彻底排除在外的、像凌迟一样的疏远。
……
不知过了多久，李在尹的抽噎声停了。她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兔子，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带着一丝倔强和疏离。
“你真是个混蛋，李恩赫。”
李恩赫迎上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只是重复了一遍。
“嗯，我是混蛋，别再躲我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偏执，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李在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带着懊悔的嘴唇，最终还是别过头，没回答。
李恩赫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没答应，也没拒绝，至少……比之前的躲闪要好。
他重新戴上眼镜，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转身拉开了房门。
“走吧，该测量体温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李在尹的脚步没停，径直走了出去，背影依旧挺直，只是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并非无动于衷。
……
李恩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缓缓靠回墙上，闭上眼睛。
至少，她没再跑。
这就够了。
……
他晃了晃头，试图甩掉脑海里那些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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