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终于结束了，李恩赫摘下了沾着零星血迹的橡胶手套，他和安善英阿姨、李恩侑一起走了出来。
“暂时……稳定了。伤口处理了，感染……只能靠她的身体硬抗，和我们找到的这点可怜的抗生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紧张注视的众人。
“让智秀姐休息，别去打扰她。”
他没提手术过程有多难——虽然大家知道他说医学生，却不知道他其实连见习观摩都没入门槛，也就是说他没有真正操刀过。
尹智秀，是他的第一个病人。
……
众人点点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另一边，徐伊景正指把消防车里的水引流到空置的水桶里。她特意把水箱开关拧紧了，此刻水流哗哗淌进桶里，在末世里，这简直是天降甘霖。
有人欢呼起来，更多人则默默上前帮忙搬水桶，脸上有了久违的踏实。
至少，不用再为喝水发愁了。
车贤秀已经能自己走动了，自愈能力让他胸口的塌陷处渐渐平复，只剩淡淡的淤青。他靠在墙角，看着李在尹蹲在边尚昱面前，正给他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边尚昱的伤口是翻车时被撞的，又深又长，血还在慢慢渗。李在尹用生理盐水冲洗时，他没躲也没哼，只是低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睫毛上还沾着点灰尘。
“疼吗？”李在尹的动作很轻，缠着绷带的手指有点笨，却打得结很牢。
边尚昱摇摇头，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
“你受伤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没事。”
李在尹抬头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后怕，却很快被坚定取代。
“我有自愈能力。”
她绑好最后一个结，轻轻拍了拍绷带。
“倒是你，别总硬撑着。”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边尚昱，你要好好活着。”
……
如果李在尹哪一天彻底失控了，边尚昱也可以好好保护其他人。
边尚昱的身体僵了一下，别过头看向别处，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在尹站起身时，腿有点麻。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徐伊景解决了饮水，李恩赫救回了尹智秀，车贤秀靠自愈挺了过来，可她呢？
她的变异能力，不过是个暂时的保护罩。刚才肌肉怪的拳头砸下来时，她差点撑不住，撑不住的下场就是安吉燮大叔可能会死掉。
之前面对蜘蛛怪，若不是绿色粘液帮忙，她和车贤秀早就成了蛛丝下的猎物。
李在尹默默地退到车库最深处，远离人群，远离那些微弱的光源。她蜷缩在一个堆着废弃纸箱的冰冷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黑暗和阴影温柔地包裹了她，也放大了她心底那不断蔓延的、名为“无能”的毒藤。
你好没用……
好想变强……
那个声音又来了。
不是从耳朵里，是从她脑海深处钻出来的低语。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恶意和饥渴。
软弱……只会拖累他们。
你需要力量……吞噬……进化…
放开限制……释放真正的你…
撕碎那些阻碍……他们……都是累赘…
“不……不要……”
李在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把头埋得更深，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疯狂的低语。
“闭嘴……滚开……”
她的声音闷在膝盖里，破碎得如同呜咽。那低语却像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感。
就在那黑暗的低语即将淹没她最后一丝理智的刹那——
“别听它的。”
一只手突然轻轻按在她的肩上，李在尹猛地回神，看到李恩赫坐在她身边，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担忧。他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我……”李在尹低下头，声音发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保护罩救了安吉燮和车贤秀，不是吗？”
李恩赫的声音很轻，“在地下车库，你的罩子护住了我，也不是吗？”他顿了顿，看着窗外的废墟。
“能力没有没用的说法，只有用不用在对的地方。”
他想起刚认识她时，她穿着公主裙，对他扔矿泉水瓶，是个娇蛮的大小姐。
而现在，她蹲在血泊里给人包扎，义无反顾挡在大家面前保护大家。
她已经长大了。
是那种令人心疼的长大。
李在尹愣了愣，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镜沾着点灰尘，却挡不住眼底的认真。
脑海里的声音渐渐退去，她深吸一口气，眼里的迷茫被坚定取代。她站起身，看向大厅里忙碌的人们。
……
“李恩赫。”她转过身，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想变强，我想保护大家。”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躲闪。
“包括你。”
“你是团队里的主心骨，……我们也不能没有你。”
李恩赫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看着她眼里的光，那光里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决心。
他突然笑了，这次的笑比上次更真，带着点释然。
“好啊。”
夕阳透过碎玻璃，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徐伊景的水桶里波光粼粼，大家迫不及待地拿去洗脸、洗澡。
尹智秀的呼吸声从手术房里传来，微弱却平稳。
李在尹走到郑载宪身边时，他正对着圣经祈祷，看到她过来，合上书笑了笑。
“想通了？”
“嗯。”李在尹点头，眼里闪着微光。
“我们会活下去的，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离开。”
郑载宪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末世里的一束光，轻轻点头。
“会的。”
大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在哼不成调的歌，有人在修补破损的衣物，连空气都好像柔和了些。
虽然不知道徐伊景去了哪里，但她还带回来了一瓶治哮喘的给朴宥莉。
李在尹看见了，徐伊景去找了车贤秀，他们说了什么，李在尹没有听见。
……
但徐伊景好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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