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善英阿姨出现了症状，她本来想离开这里，但大家投票让她留了下来。
李在尹能感觉到，末日之下，大家的连接也越来越深了。
夜里的大厅比往常热闹些，安吉燮坐在中间，正讲他年轻时在部队的趣事，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说什么这底下有东西？
吓死人了！
李在尹不想听了，就跑去找车贤秀。
隔离房的门没锁，李在尹推开门时，车贤秀正坐在床边，安善英靠在另一张床垫上，在给一块破布缝补。车贤秀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垂下来遮住眼睛，像层厚厚的帘子，把他整个人裹在阴影里。
“车贤秀。”李在尹晃了晃手里的剪刀，“你的头发该剪了，都挡住眼睛了。”
车贤秀愣了愣，下意识想摸头发，又停住了。
安善英笑着推了他一把，“去吧，让在尹给你剪剪，精神点。”
李在尹把他拉到房间角落那面蒙尘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
她拿起剪刀，刚要下剪，车贤秀的肩膀突然抖了抖——镜子里的长发让他想起被霸凌的时光，想起躲在储物间里不敢见人的自己，想起那些被恐惧淹没的夜晚。
“没事的。”
李在尹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剪短了，就好了。”
她的动作很轻，一缕缕长发落在地上，像落下的黑色羽毛。镜子里的少年，渐渐露出光洁的额头，清晰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原来他的眼睛这么亮，睫毛这么长，只是以前总被头发藏着。
最后一剪落下，李在尹放下剪刀，退后一步，笑着拍手。
“你看，多帅。”
镜子里的车贤秀也愣住了，抬手摸了摸短短的头发，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镜外笑靥如花的李在尹，脸颊悄悄红了。
“第一天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好看。”
李在尹凑近镜子，对着里面的他眨眨眼。
“只是那时候……你像个死人，我没敢说。”
车贤秀抿了抿嘴唇，有这么夸他的吗？
……
李在尹收了笑，语气认真起来。
“对了，伊景欧尼……她之前找你说了什么？”
那天在隔离室，她看到徐伊景单独跟车贤秀说了很久的话，一直没来得及问。
车贤秀的身体僵了僵，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她说……军方在找像我们这样的特殊感染者。”
他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衣角。
“他们说，要做实验，研究怎么救人类。”
救人类？
李在尹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明白了。
伊景姐为了自保，把车贤秀的情况告诉了军方。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军方的车队就会来这里。
……
他们会来抓走车贤秀吗？
“你相信军方吗？”
李在尹并不觉得军方会有这么好心……毕竟从那个逃兵的状态就看出来了，当然那个逃兵也不一定是军方的人。
“也许……是好事呢？”
车贤秀抬头看着她。
“如果他们真的在研究救人的办法呢？”
……
或许大家就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了。
……
“如果是这样，我陪你一起。”
毕竟她也是感染者。
李在尹总是觉得，车贤秀太善良了，即使他吃了很多苦，也很善良。
不像她，谁对她好，她就对她好。
谁对她不好，那她亦是如此。
——
离开隔离房时，走李在尹脚步轻快，她准备去看一下尹智秀。
房间里很静，只有尹智秀平稳的呼吸声。她平躺着，身上盖着厚毯子，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绷得紧紧的。
李在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脸色还是有点白，但比起昨天那纸一样的苍白，已经多了点淡淡的血色。嘴唇不再干裂，连眉头都舒展开了，没再像之前那样疼得拧成一团。
李在尹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暖暖的。她走过去，蹲在床边，仔细看了看尹智秀缠着绷带的右下腹——纱布是新换的，没有渗血的痕迹，李恩赫的手艺果然靠谱。
“看够了没。”
尹智秀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没了之前的虚弱，吓了李在尹一跳。她猛地抬头，对上尹智秀转过来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痞气的眼睛，此刻在月光下亮得很，像含着笑。
“你醒啦？”
李在尹的声音有点发颤，一半是被吓到，一半是开心。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尹智秀动了动肩膀，想坐起来，却被李在尹按住。
“别动！医生说你要多躺着！”
尹智秀没再逞强，乖乖躺好，嘴角却翘着。
“疼还是疼，但比前几天好太多了——至少不用咬着毛巾硬扛了。”
她顿了顿，看着李在尹泛红的眼睛，突然笑了。
“怎么？看我没死，开心哭了？”
“谁哭了！”
李在尹别过头，抬手抹了下眼角，却摸到一片湿润。
原来是刚才没忍住，掉了眼泪，还是开心的那种。她吸了吸鼻子，转回来瞪她。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教我弹吉他。”
“放心，死不了。”
尹智秀的声音放软了，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等我能下床了，别说小星星，月光奏鸣曲我都能教你。”
“你还会这个？”
李在尹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以为我只会抡棒球棒？”
尹智秀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我组过乐队，吉他手兼主唱，帅得很。”
李在尹想象了一下尹智秀抱着电吉他、在舞台上嘶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帮尹智秀把滑到肩膀的毯子拉上来，盖好，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凉，已经有了点温热的体温。
“那就快点好起来。”
李在尹的声音很轻，像在许愿。
“我等着听你弹吉他，然后…一直在一起。”
最后那句“一直在一起”，她说得有点小声，却清晰地落进尹智秀耳朵里。尹智秀的脸颊悄悄红了，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的裂缝，声音闷闷的。
“知道了。”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棂，在尹智秀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李在尹没走，就蹲在床边，看着她平稳的呼吸，看着她嘴角那点没散去的笑意，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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