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仁博士

水泥地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冻得李在尹打了个寒颤。

她是被疼醒的，左臂的旧伤在车祸后再次错位，每动一下都像有根钢针在骨髓里搅动，额角的伤口结了层痂，被冷汗浸得发疼，糊住了半边视线。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四堵冰冷的灰色墙壁，高得望不见顶，墙壁上嵌着几个黑漆漆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像野兽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里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除了一扇紧闭的铁门，什么都没有，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怪物嘶吼。

“醒了？”

扩音器里传来仁博士毫无感情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别紧张，只是个小测试。”

测试？李在尹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臂。新长的骨头果然在隐隐作痛，车祸时的撞击让她的能力再次变弱，保护罩的光芒比之前暗淡了许多。她想起车贤秀，想起郑毅铭，他们也在这个基地里吗？是不是也在经历同样的事？

“哐当——！”

侧面的铁门突然被拉开，一股腥臭味涌了进来。李在尹警惕地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看清进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变异体，像只被拉长的蜘蛛，却长着人类的头颅，七只眼睛分布在脸上，密密麻麻的腿在地上划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粘液。

“这只蛛人攻击性很强，”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看看你的保护罩，能撑多久。”

蛛人嘶吼一声，猛地朝李在尹扑来，速度快得像道黑影！

李在尹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张开保护罩，淡蓝色的光罩瞬间展开，将她护在里面。

“哐！”蛛人的前腿狠狠砸在罩子上，光罩剧烈摇晃，李在尹被震得后退两步，撞在墙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这只怪物的力量，比她遇到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强。

“还不错。”仁博士的声音带着赞许，却更像在评价一件工具，“再试试这个。”

蛛人似乎被激怒了，再次扑上来，这次它没有用腿，而是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粘液。粘液落在保护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光罩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被强酸腐蚀的玻璃。

“啊！”李在尹疼得蜷缩起来，保护罩与她的神经相连，被腐蚀的痛感直接传进脑海，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太阳穴。她能感觉到光罩在变薄，边缘已经开始闪烁，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她不能输。

李在尹咬紧牙关，集中所有力气维持保护罩，同时试图反击——她抬起右臂，指尖凝聚起微弱的白光，想像之前对付肌肉怪那样，用能量冲击怪物。可白光刚亮起就熄灭了，左臂的剧痛让她浑身脱力，连站都快站不稳。

蛛人看出了她的虚弱，嘶吼着发起最后一击，它猛地撞向保护罩，这一次，淡蓝色的光罩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发出“咔嚓”的脆响。

失去保护的李在尹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身体重重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她喷出一口血，溅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后背的骨头像断了一样，疼得她眼前发黑，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新长的部分软软地垂着，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蛛人一步步逼近，七只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前腿抬起，锋利的爪子对准了她的胸口。

李在尹躺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突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想起尹智秀骂她“逞能”时的样子，想起郑载宪温和的眼神，想起边尚昱别扭的关心，想起李恩侑拉着她的手说“别信坏人”……原来，她最想念的，还是那些人围在她身边的日子。

“住手。”

扩音器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蛛人停下了动作，乖乖退到角落，像只被驯服的野兽。

李在尹看着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那里藏着仁博士冷漠的眼睛。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连保护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铁门再次打开，两个穿着防化服的士兵走进来，用担架把她抬出去。经过蛛人身边时，她能闻到它身上的腥臭味，能看到它人类头颅上模糊的五官——这也曾是某个人，某个有家人、有牵挂的人。

她被抬出水泥地，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李在尹闭上眼睛，任由他们把自己抬向未知的地方，左臂的疼痛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牢牢困住。

她不知道车贤秀怎么样了，不知道郑毅铭是否还活着，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下一次醒来。

但她攥紧了没受伤的右手，指尖的皮肤被指甲掐出红痕。

就算能力变弱，就算被当成实验品，她也不能像那只蛛人一样，失去自己。

至少，要记得自己是谁，记得那些想保护的人。

这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囚笼里，唯一能守住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