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海岸线的风带着咸腥气，那艘小轮船就泊在浅滩上，船身锈得厉害，甲板上的栏杆断了大半，帆布烂成破布条。

“这里看起来有人住过。”

她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几缕贴在颈侧，衬得锁骨愈发清晰。

空气里除了海腥味，还飘着点淡淡的、属于人类的烟火气，不是新鲜的，却也没散尽，像被海浪泡过的旧报纸。

车贤秀往船身凑近了些。

“也可能是……同类？”

他总往好的地方想，可话音刚落，就被船底传来的一声细碎呜咽打断。那声音不像怪物嘶吼，倒像婴儿的啼哭，听得人心里发紧。

“进去看看。”

郑毅铭走在最前面。

李在尹跟在中间，她的视线落在船舱门口——那里的木板是新破的，边缘还带着湿痕，显然有人刚进出过。

走到舱门口时，她停住脚步，往门后躲了躲，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清亮的眼睛，警惕地往里看。

船舱里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船板的缝隙钻进来，照亮漂浮的灰尘。正中央的铁笼里，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

？

那东西约莫一两岁婴儿大小，四肢是人的模样，藕节似的胳膊腿，甚至能看到淡淡的血管，可皮肤是青灰色的，背上长着层薄薄的黑鳞，最让人发怵的是眼睛。

没有眼白，纯黑一片，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听到动静，它又发出一声呜咽，小手抓住铁笼的栏杆，指节泛白，竟有种孩童般的无助。

“这是……”车贤秀倒吸一口凉气，绿色的瞳孔缩了缩，“怎么会有这么小的怪物？”

李在尹看着铁笼里的小身影，指尖的白光黯淡了些。那东西的眼睛虽然吓人，可蜷缩的姿态、抓着栏杆的小手，都像极了受惊的孩子。

海风吹进船舱，拂起她颊边的碎发，露出她微微蹙起的眉，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有警惕，有怜悯，还有点说不清的心疼。

……

郑毅铭走到铁笼前，骨刃敲了敲栏杆，小怪物吓得往笼角缩了缩，黑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没敢扑上来。

“不是野生的。”

郑毅铭眯起眼，视线扫过铁笼里铺着的旧毯子，那是块印着小熊图案的婴儿毯，洗得发白，却还算干净。

“有人在养它。”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跳板被踩动的声音，三人猛地回头。夕阳的光落在跳板尽头，那里站着个穿背心的女人，裤腿沾着海泥，头发用根皮筋随意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几道浅浅的疤。

她手里握着根铁棍，看到船舱门口的三人，瞳孔骤然收缩。

“伊景姐？”车贤秀先认出了她，声音里满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那个在公寓楼里的消防员姐姐。只是现在的她，比那时瘦了更多，眼神里的坚韧还在，却多了层厚厚的疲惫。

徐伊景没回答，视线越过他们，落在船舱里的铁笼上，握着铁棍的手紧了紧，喉结动了动。

“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郑毅铭没说话，只是用骨刃指了指铁笼的方向，眼神锐利。

“那东西，是你的？”

徐伊景的身体僵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别过头，看向翻涌的海浪，声音硬邦邦的。

“不是。”

“不是？”郑毅铭嗤笑一声，骨刃在指尖转了个圈，“那它笼子里的婴儿毯，是你顺手捡的？还是说，你刚好也喜欢给怪物铺小熊图案的毯子。”

车贤秀看着徐伊景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她末世前……，心脏猛地一沉。

“伊景姐，那到底是……”

“够了！”

徐伊景猛地打断他，她转过身，视线终于落在铁笼里的小怪物身上，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愧疚和绝望的情绪。

“是又怎么样？”

李在尹看着她，看着她看向小怪物时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温柔，突然明白了什么。

小怪物似乎听到了徐伊景的声音，在铁笼里动了动，小小的手抓住栏杆，往她的方向伸着，像在求抱抱。

徐伊景别过头，没看它，却悄悄松开了紧握的铁棍。

“是我生的。”

……

李在尹看着徐伊景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微凉的耳垂，那里还戴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是末世前妈妈……送的，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光。

这破败的船底，藏着的不是怪物。

是个母亲在末世里，用尽全力托住的、既像诅咒又像救赎的生命。

郑毅铭收起了骨刃，靠在舱门边上，没再嘲讽，只是看着翻涌的海浪。

都什么情况了，竟然还要养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