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落满了工作室的窗台，许星洛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发呆。鼠标在“保存”键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页面——这已经是她这周第三次修改星空系列的收尾设计了。）
助理敲门进来，放下一杯热可可：“许总，星氏集团那边刚才又来电话，说之前承诺的设计基金已经到账了，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想约个时间谈谈后续合作的细节。”
“知道了。”许星洛的声音有点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星沉海的名字像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心上。这几个月，他说到做到，不仅帮她恢复了设计室的声誉，追回了所有被截胡的合作，还以个人名义设立了一个设计基金，专门支持像她这样的独立设计师。
他从没来过工作室，所有事情都是通过助理转达，偶尔发来的消息也只有工作相关的内容，语气客气又疏离，像在刻意保持距离。
可许星洛却控制不住地想起他。
想起高中时，他替她挡掉的那杯烈酒，喉结滚动时隐忍的样子；想起被囚禁在别墅的那个雨夜，他站在门外，声音沙哑地说“别着凉”；甚至想起他偏执地把她关起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慌，像个怕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夏航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带着她喜欢的草莓蛋糕，温和地问她近况。许星洛知道他的心意，却只能装傻——有些感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不能再耽误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人。
“我下周要去趟青岛，那边有个海洋主题的设计展。”许星洛状似随意地对助理说，“星氏集团那边，就约在青岛吧，顺便看看他们的分公司。”
助理愣了愣：“青岛？可是那边的展我们没有收到邀请函……”
“我自己申请了。”许星洛低头搅着热可可，声音轻得像叹息，“听说那边的海，秋天特别蓝。”
她没说的是，小时候两家去青岛度假，她站在礁石上，指着翻涌的浪花对星沉海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来看一次秋天的海，听说那时候的海浪会变成金色的。”
当时的星沉海刚被她拽着踩湿了新球鞋，眉头皱得像小山，却还是闷闷地说：“知道了，到时候我陪你。”
这个约定，像颗埋在时光里的种子，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就发了芽。
去青岛的前一晚，许星洛犹豫了很久，终于给星沉海发了条消息：“明天下午的飞机，到了给你发定位？”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等了整整四十分钟，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好的。”
许星洛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竟然会因为他这么冷淡的回复而失落。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像以前一样霸道地说“我去接你”，还是像夏清言那样偏执地问“为什么突然约我”？
第二天在机场，许星洛刚过完安检，就接到了星沉海的电话。
“航班号发我。”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
“不用了吧，我到了自己打车去酒店就行。”许星洛下意识地拒绝。
“发我。”星沉海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青岛的司机有时候会绕路。”
许星洛最终还是把航班号发了过去。飞机起飞时，她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突然想起被囚禁在别墅的那几天，星沉海虽然关着她，却每天都会在她的床头放一杯温水，会在她半夜惊醒时，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直到她重新睡着才离开。
那些被恐惧和愤怒掩盖的细节，此刻清晰得像在眼前。
飞机落地时，青岛的阳光正好。许星洛刚走出到达口，就看见星沉海站在人群里。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身形挺拔，即使混在人潮中，也依旧显眼。
“这边。”星沉海朝她挥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亮了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约在分公司吗？”许星洛拉着行李箱走过去，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顺路。”星沉海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酒店订好了，先去放行李，然后带你去看海。”
“看海？”许星洛愣了愣。
“不是要去看秋天的海吗？”星沉海的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我查了，今天的潮汐时间正好，能看到金色的浪花。”
许星洛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得发胀。原来他还记得，记得那个随口说的约定，记得她小时候的傻话。
去海边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厢里只有轻柔的音乐在流淌。许星洛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这样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就像小时候，他们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他看书，她画画，一下午不说一句话，也觉得很舒服。
到达海边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一片金红。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像碎钻一样闪烁。
“真的是金色的。”许星洛站在沙滩上，忍不住惊叹。
星沉海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冷吗？”
“有点。”许星洛刚说完，就感觉到肩上多了件带着淡淡雪松味的外套——是星沉海的。
“披上吧。”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脖颈，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沿着海岸线慢慢走，许星洛踢着脚下的沙子，突然说：“小时候我以为，秋天的海会变成金色，是因为浪花里藏着星星。”
星沉海低笑了一声：“那时候你还说，吃了带星星形状的糖，就能长出翅膀飞起来。”
“你还记得啊！”许星洛惊讶地转头看他，“我还以为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抢我的零食。”
“抢你的零食，是因为你总把最好吃的藏起来。”星沉海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像被阳光融化的冰，“比如那次，你把最后一块巧克力藏在枕头底下，结果被老鼠叼走了，哭了整整一下午。”
“不许说！”许星洛红了脸，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轻轻抓住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粗糙的茧子，和记忆里那个总是抢她玩具的小男孩的手，既相似又不同。
许星洛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慌乱地想抽回手，星沉海却松了劲，任由她挣脱。
“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低沉得像海浪拍打礁石，“以前……是我太混蛋了。”
许星洛愣了愣，停下脚步，看着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眼底的愧疚像深海里的暗流，汹涌而沉默。
“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没用。”星沉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伤害了你，这是事实，我一辈子都欠你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要毁了你的设计室，那些谣言……是我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
“我知道。”许星洛轻声说。如果不是心里那份重新萌生的情愫，她不会答应来青岛，更不会站在这里听他道歉。
“你不用急着原谅我。”星沉海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只是……别再像以前那样躲着我，好不好？”
海浪卷着贝壳冲上沙滩，又退了回去，留下一串细碎的泡沫。
许星洛看着翻涌的海面，突然想起被囚禁在别墅的那个夜晚，她透过窗户看到的星空，稀疏而黯淡。而此刻，青岛的夜空正慢慢暗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倒映在海面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星沉海，”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我来青岛，不只是为了看海。”
星沉海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过去的事，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许星洛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但我想试试，试试……重新认识你。不是以被你囚禁的许星洛，也不是以被你保护的许星洛，只是以我自己。”
星沉海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底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那天晚上，他们在海边坐了很久，直到潮水漫过脚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星沉海的手机响了，是夏清言。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拒接，然后关机，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还在找你。”星沉海的声音有点沉，“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许星洛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有些伤痕不会消失，有些过去无法磨灭，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尝试着，在废墟之上，重新种出一朵花。
就像青岛秋天的海，即使经历过夏日的狂风暴雨，依旧能在某个晴朗的傍晚，绽放出金色的浪花，温柔得让人心动。
回到酒店时，许星洛收到了夏航的消息：“听说你去青岛了？玩得开心。”
她想了想，回复：“嗯，很开心。这边的海，真的像小时候说的那样，会变成金色的。”
夏航很快回了个笑脸：“那就好。”
许星洛看着那个笑脸，心里涌上一阵暖流。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人，总是用最温柔的方式，给她最坚定的支持。
她知道，自己和星沉海的路还很长，未来可能还会有很多波折，夏清言的纠缠，两家的压力，还有彼此心里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疤，都是需要跨越的障碍。
但此刻，站在青岛的夜空下，听着远处的海浪声，许星洛突然有了勇气。
她拿出手机，给星沉海发了条消息：“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这一次，消息发送成功后，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回复，不再是冷冰冰的“好的”，而是带着温度的三个字：“等我叫你。”
许星洛看着那三个字，笑了，眼底的光芒像被海浪洗过的星辰，清澈而明亮。她知道，自己做出了选择，一个或许会让她再次受伤，却也可能会让她收获真爱的选择。
而这一次，她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勇敢一次。
窗外的海浪声温柔而坚定，像在为这个迟来的决定，轻轻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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