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播音楼走廊，还浸在初秋的薄雾里。林晚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 302 教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门内已经传来新生们的喧闹声，像一群刚破壳的雏鸟，叽叽喳喳地透着新鲜劲儿。
她抬手理了理衬衫领口，指尖触到冰凉的纽扣时，忽然想起昨天备课时反复修改的课件 —— 光是 “胸腹联合呼吸法” 的示范音频，就重录了不下五遍。
“别慌，只是一节普通的早课。” 林晚对着门板上模糊的倒影扯了扯嘴角，推门走了进去。
喧闹声戛然而止。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其中有好奇，有期待，还有几道毫不掩饰的探究 —— 那几道目光的主人，正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手里转着一支黑色水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是贺峻霖。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帽檐压得很低，却还是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在林晚看过去时，他甚至还微微抬了抬下巴，像在打招呼。
林晚迅速移开视线，走到讲台上打开电脑：“大家好，我是这门课的助教林晚。接下来的一学期，由我负责你们的早功训练和课后辅导。”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刻意忽略了台下那道过于专注的目光。PPT 切换到第一页，标题 “播音发声基础” 几个字刚跳出来，就听到贺峻霖的声音从第三排传来：
“林晚助教，请问今天会练‘数葫芦’的绕口令吗？我昨天试了下，总在‘葫芦’和‘呼噜’上卡壳。”
教室里哄堂大笑。新生们显然没料到顶流同学会这么 “接地气”，连带着看林晚的眼神也放松了些。
林晚看向他，发现他手里真的捏着张写满绕口令的便签纸，字迹清秀。她不动声色地点击鼠标：“绕口令训练在第三节课，今天先解决气息问题。”
说话间，她点开一段示范音频。舒缓的气息流动声从音响里漫出来，像山涧溪流般均匀绵长。林晚抬眼扫过教室：“注意听气息的控制，吸气时软肋扩张，呼气时保持匀速，想象自己在吹一根羽毛 ——”
“像给气球放气？” 贺峻霖突然接话，语气里带着认真，“但气球放气会越来越弱，播音时的气息应该是持续稳定的，更像…… 给自行车打气？”
这话一出，连林晚都愣了愣。
她教过的新生里，有人把气息比作流水，有人比作琴弦，却从没听过 “自行车打气” 这种比喻。荒诞，却意外地精准 —— 那种需要持续发力、对抗阻力的稳定感，确实和播音时的气息控制异曲同工。
“有点道理。” 林晚颔首，指尖在键盘上敲下这个比喻，“但更准确地说，是‘有控制的释放’。来，全体起立，跟我做吸气练习。”
早功训练在晨光里展开。林晚沿着课桌巡视，纠正新生们的站姿和手位。走到第三排时，她特意放慢了脚步。
贺峻霖站得笔直，双肩放松，吸气时胸口没有明显起伏，而是小腹微微隆起 —— 标准的胸腹联合呼吸法。林晚用教鞭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背：“肩胛骨再下沉些，气息沉得不够。”
他立刻调整姿势，第二次吸气时，气息明显稳健了许多。“这样？” 他侧过头问，发丝扫过耳尖，带着点薄荷洗发水的清香。
林晚后退半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嗯，注意呼气时不要耸肩。”
转身要走时，却听到他低声说：“谢谢学姐。昨天开学典礼，你的气息就很稳，除了……”
“除了拿反话筒的时候？” 林晚没回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除了被我打断的时候。”
林晚的脚步顿了顿，没接话。
第一节课的重点是 “停连与重音”。林晚播放了一段经典新闻播报音频，让新生们标出停顿位置。大部分人都按教科书上的标点符号划分，只有贺峻霖的笔记本上，在 “我国成功发射” 和 “载人飞船” 之间画了道特别长的斜线。
“贺峻霖，” 林晚举起他的作业投影在屏幕上，“这里为什么要做长停？按语法结构，不需要停顿这么久。”
贺峻霖站起身，个子比想象中要高，白色卫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因为这是给观众留的反应时间。” 他走到讲台前，拿起激光笔指向那段文字，“‘成功发射’是结果，‘载人飞船’是载体。长停半秒，能让听众在脑子里先形成‘成功’的喜悦，再接收具体信息，情感共鸣会更强。”
教室里安静下来。新生们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
林晚挑眉：“新闻播报讲究准确高效，过度停顿会破坏节奏。你说的情感共鸣，更适合文艺作品。”
“但新闻也是说给人听的。” 贺峻霖没退让，激光笔在屏幕上圈出 “我国” 两个字，“带‘国’字的新闻，听众会本能地代入自豪感。主播的停连不是机械的切割，应该像指挥家的指挥棒，引导情绪起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睫毛在鼻梁投下浅浅的阴影，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格外认真。
林晚忽然想起张老师说的 “主持人贺峻霖”。
她走到屏幕前，用红笔在贺峻霖画的斜线上方，补了个小小的三角符号：“可以停顿，但时长要缩短到四分之一秒。既保留你说的‘情绪留白’，又不破坏新闻的严谨性。”
贺峻霖看着那个三角符号，忽然笑了：“学姐这是…… 取中？”
“是专业折中。” 林晚合上红笔帽，目光清亮，“播音没有标准答案，但有基本准则。你的想法很好，但需要更精准的技术支撑。”
贺峻霖点点头，回到座位时，特意把笔记本往桌边推了推。林晚瞥见他在刚才的争论处画了个五角星，旁边写着 “四分之一秒的艺术”。
下课铃响时，林晚收拾课件的手顿了顿。讲台下，贺峻霖正被几个同学围着问问题，他手里转着笔，耐心地讲解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和开学典礼上那个耀眼的顶流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个对专业充满热忱的普通新生。
林晚抱着电脑走出教室，走廊里的薄雾已经散去。她摸出手机，发现周悦发来消息：“刚路过 302，看到贺峻霖居然在跟同学讨论停连？他不是来镀金的吗？”
林晚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贺峻霖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学楼的背影，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他的基础，比我想的扎实。”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林晚忽然意识到，自己紧绷了一早上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
或许，这学期的助教课，不会像她担心的那样难熬。
至少，在专业面前，他们似乎能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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