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压在京都郊外的群山上。薨星宫外围的参道两侧，千年古杉的枝桠扭曲如鬼爪，将惨淡的月光撕成碎片，落在楚瓷裸露的脚踝上。
铁镣与青石相击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被两名咒灵操术师架着胳膊前行，单薄的巫女服下摆早已被山路的泥泞染成深褐，裸露在外的小臂上，交错的符咒正泛着微弱的金光——那是抑制咒力的封印，也是将她标记为“祭品”的烙印。
“动作快点，天元大人快等不及了。”左侧的操术师不耐烦地推搡她，掌心触到的肌肤细腻得惊人，却冰得像块万年玄铁。他忍不住侧目，借着林间漏下的月光看清了女孩的脸。
那是张过分美丽的脸。眉骨精致如刀削，眼睫密得像蝶翼，此刻却因失血过多而泛着病态的苍白。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明明被蒙着黑布，却仿佛能穿透布料，淬着淬了冰的锋芒。她的唇色很淡，嘴角却总是微微勾着，像在嘲讽这周遭的一切，又像在隐忍某种极致的痛苦。
“嘶——”铁镣突然卡在石缝里，楚瓷被拽得一个踉跄，额角撞到术师的肘尖。旧伤被牵扯，钻心的疼从太阳穴炸开，她闷哼一声，眼前瞬间浮出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宫殿、飞溅的血珠、还有个模糊的白影在喊她的名字……
“装什么死？”另一名术师踹了踹她的膝弯，“不过是个失败的星浆体容器，能被天元大人吸收是你的福气。”
楚瓷垂下眼睫，遮住黑布下骤然紧缩的瞳孔。
星浆体。容器。失败品。
这三个词像淬了毒的针，三年来日夜扎在她的神魂里。三年前她在咒术高专的培养舱里醒来，记忆全空，只被告知生来就是为了给天元当“活祭品”——融合天元的咒力，维系咒术界与人类世界的结界。可三个月前，负责监测的咒术师突然发现，她的身体在排斥天元的力量，反而在疯狂吞噬周围的咒灵。
“失败品就该被销毁。”咒术总监部的老头们在圆桌后敲下木槌时，她正隔着单向玻璃看着他们，看他们用金线在地图上圈出薨星宫的位置，“直接献祭给天元，或许还能废物利用。”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耳畔，带着深谷特有的湿冷。楚瓷忽然停下脚步，鼻尖微动。
不对。
空气中除了术师身上的咒力波动，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不是她的，是……新鲜的，带着某种野性的暴戾。
“怎么不走了？”操术师正要发怒，瞳孔突然骤缩。
两道黑影像凭空撕裂的墨痕，从杉树后暴射而出！锋利的咒具划破空气的锐响还没落地，左侧术师的脖颈已飙出滚烫的血线，他甚至没看清袭击者的脸，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咒力护膜像破掉的肥皂泡般消散。
“咒杀……伏黑甚尔？！”右侧术师吓得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结印，“你不是已经死在……”
回答他的是一柄漆黑的短刀。刀身弧度诡异，沾着的血珠落地前就被咒力蒸发。伏黑甚尔舔了舔唇角的血，灰蓝色的眸子在阴影里亮得像狼崽，视线精准地越过术师，落在楚瓷身上。
他穿着件黑色高领衫，外套随意敞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最惹眼的是那头乱糟糟的黑发，几缕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却遮不住那股子玩世不恭的狠劲。
“啧，果然是你。”伏黑甚尔掂了掂手里的天逆鉾，金属链环碰撞发出轻响，“值五条悟那个混蛋半个咒术界的悬赏，倒真是副好皮囊。”
楚瓷的指尖蜷缩起来。伏黑甚尔，咒术界的叛徒，天生无咒力却能斩杀特级咒灵的怪物。他怎么会在这里？
“抓住她！”垂死的术师引爆了腰间的信号符，猩红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像朵转瞬即逝的血花，“高专的人马上就到！”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短刀擦着楚瓷的耳畔飞过，精准钉穿了术师的手腕。“聒噪。”他俯身掐住楚瓷的下巴，指腹碾过她干裂的唇，“听说你能吞噬咒力？那不如……”
话音未落，山巅突然传来震耳的破空声！
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夜幕，带着毁天灭地的咒力威压砸向伏黑甚尔。地面被掀起数米高的气浪，楚瓷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黑布从她脸上滑落，露出了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那是双极美的眼。瞳仁是剔透的琉璃色，眼尾微微上挑，却因常年的压抑而蒙着层冷雾。此刻被月光照亮，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形成浅浅的蝶翼状，美得让伏黑甚尔都愣了半秒。
“伏黑甚尔，抢我的东西，问过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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